当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被高耸的城墙吞噬殆尽，流云城那扇斑驳而厚重的城门，终于在“吱呀”一声中，缓缓地向外开启了一道缝隙。叶凌随着熙熙攘攘的人流，踏入了这座九荒大陆北方区域的中心城市。
扑面而来的，是与青石镇截然不同的喧嚣与繁华。宽阔的石板路上，车水马龙，行人如织。叫卖声、吆喝声、灵禽的鸣叫声、以及远处偶尔传来的修士功法演练的轰鸣声，交织成一曲充满活力的乐章。路旁鳞次栉比的店铺，琉璃瓦顶，雕梁画栋，处处彰显着这座城市的底蕴。空气中，弥漫着各种食物的香气，混合着药草的芬芳，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灵气波动。
叶凌深吸一口气，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自由与生机。这座城市，就像一个巨大的熔炉，将九荒大陆的万千生灵与纷繁复杂的故事，都汇聚于此。他的目光，带着一丝好奇，又带着一丝警惕，扫过周围形形色色的人群。有穿着各色宗门服饰的修士，有佩戴华丽饰品的商贾，也有衣衫朴素的平民百姓。他们每个人，都像一根被因果牵引的丝线，在这座巨大的棋盘上，书写着自己的命运。
他找了间看起来干净却不奢华的客栈住了下来。掌柜的热情地招呼着，比起驿站那个避瘟神一样的掌柜，简直判若两人。安顿好后，叶凌走到窗边，看着窗外川流不息的人群，感受着夜幕下流云城的独特魅力。
第二天清晨，叶凌便迫不及待地走出了客栈。他没有急着去寻找修炼之法，而是打算先深入了解这座城市。他漫无目的地穿梭于大街小巷，感受着市井气息。他路过灵草铺，看到了各种闻所未闻的灵植；路过兵器坊，感受到了各种法器散发出的微弱灵力波动；路过丹药阁，闻到了沁人心脾的丹药香气。这一切，都让他感到新奇而兴奋。
在一家名为“聚宝斋”的古玩店前，叶凌停下了脚步。与其说它是古玩店，不如说它更像一个杂货铺。里面堆满了各种奇形怪状的东西，从残破的法器碎片，到不知名的兽骨，再到沾满灰尘的古籍，应有尽有。叶凌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
店里光线有些昏暗，弥漫着一股陈旧的霉味和灰尘味。一个穿着麻布长衫的老头，正坐在柜台后面，眯着眼睛打盹。他看起来瘦骨嶙峋，下巴上的几根山羊胡随着呼吸一颤一颤的。
叶凌随便看了看，他想找些关于九荒大陆风土人情或是一些偏僻古怪记载的书籍。当他走到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时，他的目光突然被一块其貌不扬的石头吸引了。那石头只有拳头大小，灰扑扑的，表面布满了裂纹，看起来就像是从路边随手捡来的顽石。然而，当叶凌的指尖触碰到它的时候，他感觉到体内那股“因果纠缠”的力量，竟是微微颤动了一下。
“这是……”叶凌心中一动，直觉告诉他，这块石头绝不简单。
他拿起石头，走到柜台前，轻轻敲了敲桌子。
老头猛地惊醒，他睁开浑浊的眼睛，看到叶凌手中的石头，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但很快又被倦怠掩盖。
“哎哟，小友眼光不错啊！”老头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说道，“这可是老夫祖上传下来的宝贝，唤作‘通灵石’，能沟通天地灵气，滋养灵脉，价值不菲！”
叶凌心里一阵好笑。这老头，嘴皮子倒是挺利索。一块破石头，还通灵石？真能滋养灵脉，那他叶凌还会是废物？不过，这石头确实有些古怪。
“老丈，这石头看起来就是块普通的废石啊。”叶凌语气平淡，没有戳穿老头夸大其词，只是指了指石头上的裂纹，“而且，这裂纹这么多，怕是没什么用了吧？”
老头一听，顿时不乐意了，猛地一拍柜台：“小友，你可别胡说！这叫‘大道裂痕’，是这石头蕴含天地至理的表现！别看它现在这样，若是有缘人得到，说不定能从中悟出天地奥秘！”
他顿了顿，又神秘兮兮地凑近叶凌，压低声音道：“不瞒你说，老夫年轻时，曾有幸见过一块类似的石头，那可是被一个大宗门的长老花了重金买走的！后来那长老据说就靠着那石头，突破了瓶颈，成就了元婴大道！”
叶凌听着老头绘声绘色的描述，心里翻了个白眼。这老头，真是个说书的料子。
“那……这块‘大道裂痕’的通灵石，老丈打算卖多少钱呢？”叶凌忍着笑问道。
老头眼珠子转了转，伸出三根手指，语气里带着一丝肉痛：“看在小友有缘，三……不，五百灵石！少了免谈！”
叶凌一听，差点没把嘴里的唾沫喷出来。五百灵石？抢钱呢！他身上拢共也就几十块灵石，还是父母临走时给的。
“老丈，您这价钱可就不厚道了。”叶凌摇了摇头，“一块破石头，您张口就是五百灵石，把我卖了也买不起啊。”
老头见叶凌不上当，脸色顿时拉了下来，语气也变得有些不耐烦：“买不起就别看！别耽误老夫做生意！”他挥了挥手，示意叶凌赶紧走。
叶凌看着老头那副贪婪的嘴脸，心里突然冒出个念头：‘这老头真够黑心的，不如让他尝尝，什么叫‘有苦难言’。’
他眼神在老头身上一扫而过，目光在那老头面前摆放的一盒精致木盒上停留了片刻，那里放着老头早上刚收的一批灵草。叶凌没有直接使用能力，他只是随意地将手中的石头放回原处，然后漫不经心地走出了聚宝斋。
叶凌离开后，老头哼了一声，不屑地撇了撇嘴。他重新趴回柜台，眯着眼继续打盹。
然而，没过多久，一声尖锐的叫骂声突然从聚宝斋里传了出来！
“老不死的！你这什么破草药？！竟然把老子的灵兽给毒死了？！”
一个身着华服的胖子，手里提着一只明显已经没了气息的灵宠，气急败坏地冲到柜台前，将那灵宠的尸体猛地砸在柜台上！
老头一个激灵，猛地坐起来，看着那只死透了的灵宠，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这……这位客官，您是不是搞错了？老夫卖出的灵草，都是上好的货色，怎么可能毒死灵兽？”
“放屁！老子刚从你这儿买了三株灵芝草，回去喂给我的金焰鸟，结果它吃了没两口，就口吐白沫，抽搐而死！你还敢说不是你的草药有问题？！”胖子气得脸红脖子粗，指着老头骂道。
老头脸色刷白，他连忙拿起那胖子购买的灵芝草看了看，没错啊，是上好的灵芝草。
“不可能啊！这灵芝草性温，滋补灵兽，怎么会毒死金焰鸟？！”老头急得团团转。
就在这时，一个看起来有些懂行的修士凑上前，看了看那金焰鸟的尸体，又闻了闻它嘴角的残渣，突然脸色大变。
“掌柜的！你这灵芝草，分明是‘假冒’的‘噬灵草’啊！”那修士惊呼一声，“虽然外形酷似灵芝，但药性却截然相反！噬灵草乃是剧毒之物，专门吞噬灵兽精魄！金焰鸟本就是火属性灵禽，最是惧怕这种阴毒之物，哪里能承受得住？！”
“什么？！”老头闻言，眼前一黑，差点没晕过去。
他连忙拿起那几株灵芝草仔细辨认。越看越心惊，这……这哪里是灵芝草？这分明就是他早上从一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农夫手里收来的，长得像灵芝草的‘噬灵草’！他当时还以为自己捡了个大便宜，用低价收了“上好”的灵芝草，结果……竟然是毒草？！
他平时虽然贪财，但也不会卖假药害人啊！可这批草药，他确实看走眼了！
胖子气得浑身发抖：“老不死的！你今天不给老子一个交代，老子拆了你这聚宝斋！”
周围看热闹的人也纷纷议论起来。
“这聚宝斋掌柜的，平时就奸诈，没想到现在连毒药都敢卖了！”
“就是，活该！赚黑心钱，迟早遭报应！”
老头被骂得狗血淋头，心里有苦说不出。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平时惯用的那点小聪明，这次竟然会踢到铁板上！而且，这‘噬灵草’，他明明是摆在柜子深处，准备自己研究的，怎么就混到了他要卖给胖子的那堆灵芝草里了？
他明明记得，他收了草药后，随手就放进了那个木盒，然后又把要卖的灵芝草从另一个地方拿出来的啊！怎么就……
叶凌站在远处，看着聚宝斋里上演的闹剧，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他只是想让老头“有苦难言”，结果这“因果纠缠”的力量，又给他来了一出“意外”的惊喜。那“噬灵草”，大概就是在他心里一动时，被“无形”地替换或混入的吧。这可真是……报应不爽啊。
老头被胖子揪着衣领，吓得魂飞魄散。最终，他不得不赔偿了胖子一大笔灵石，又将所有“噬灵草”当众销毁，才算勉强平息了胖子的怒火。但聚宝斋的名声，算是彻底臭了。
叶凌摇了摇头，感叹了一句“世事无常”，便继续向前走去。他心里对“因果纠缠”的力量，又多了几分敬畏。这东西，杀人不见血，却能让人身败名裂，甚至家破人亡。怪老头说的“代价”，他似乎隐隐有了些许体会。这不只是一份力量，更像一把双刃剑。
他决定，以后使用这能力，得更慎重一些，不能光顾着“恶心”人，也得考虑后果。
走着走着，叶凌来到了一座巨大的建筑前。门匾上，龙飞凤舞地写着三个大字——“万宝楼”。这万宝楼，乃是流云城最大的商会之一，里面售卖的，都是真正的灵器、丹药、功法，以及各种珍稀材料。与聚宝斋那种小打小闹的古玩店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叶凌走进去，立刻感受到一股浓郁的灵气扑面而来。大堂里富丽堂皇，人头攒动。每一个商品都被单独的灵力护罩保护着，防止灵气流失。他随意地浏览着，这些东西，以他目前的财富和实力，是根本买不起的。但他想来这里看看，或许能找到一些关于修炼界的信息。
正当他看得入神时，身后传来一阵轻柔的脚步声。
“这位公子，可是对万宝楼的藏品感兴趣？”
叶凌回头一看，只见一位身着淡紫色衣裙的女子，正俏生生地站在他身后。女子约莫二十出头，容貌清丽，柳眉凤眼，气质脱俗。她脸上挂着职业性的微笑，声音带着一丝甜美。
叶凌微微一怔，这女子竟然是……柳絮！
她不是往流云城去了吗？怎么在这里成了万宝楼的侍女？
柳絮也愣了一下，她仔细看了看叶凌，随即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叶……叶公子？！”
她立刻收敛了脸上的职业笑容，变得有些拘谨：“叶公子，您怎么会在这里？”
叶凌挠了挠头，有些意外会在这种场合遇到她：“我来流云城历练。倒是你，柳姑娘，怎么在此处？”
柳絮的脸上浮现出一丝黯然：“说来惭愧，我家道中落，父亲早逝。为了维持生计，也为了寻觅一些机缘，我便来此谋生。万宝楼的待遇尚可，只是……。”她说着，看了看叶凌那朴素的衣着，欲言又止。
叶凌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万宝楼的侍女，大多是家族没落的子弟，或者天赋平平的修士，以此来赚取灵石。
“柳姑娘不必介怀。”叶凌轻声安慰道，“行行出状元，在哪儿不是历练？”
柳絮感激地看了叶凌一眼，她发现叶凌与那些高高在上的修士不同，没有丝毫的鄙夷与不屑。
“叶公子说得是。对了，公子可是需要什么指引？小女子对万宝楼还算熟悉。”柳絮重新打起精神，微笑道。
叶凌沉吟片刻，他确实有些问题想问。
“柳姑娘，我想了解一些关于九荒大陆的奇闻异事，或者有没有什么关于……因果方面的古籍？”叶凌试探性地问道。他不想太直接，以免引起柳絮的怀疑。
柳絮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她还是很快回答道：“奇闻异事的话，万宝楼的藏书阁里确实有不少孤本。至于‘因果’……这倒是有些偏门了。小女子从未听过万宝楼有这方面的藏书。公子为何对这方面感兴趣？”
叶凌笑了笑：“只是觉得这方面比较玄妙，想了解一二。毕竟，这世间万物，似乎都逃不开因果循环。”他这番话，倒是半真半假，也算合情合理。
柳絮点了点头：“公子所言甚是。不过，这类记载，多半在那些古老的宗门或世家手里。市面上流传的极少。”
她想了想，又说道：“不过，公子若是对奇闻异事感兴趣，倒是可以去‘藏宝阁’看看。那里常年陈列一些来历不明、价值难辨的奇特物品。说不定有您感兴趣的。”
“藏宝阁？”叶凌眼中一亮。这种地方，最容易出现意想不到的东西。
“是的，公子请随我来。”柳絮微微躬身，便带着叶凌走向万宝楼深处的一个偏僻角落。
藏宝阁里，果然别有洞天。这里光线更加昏暗，四壁都是木质的展柜，上面摆放着各种光怪陆离的物件。有看起来像是某种远古神兽的残破骨骼，有散发着微弱灵力波动的古老符箓，也有一些造型怪异的金属器皿。
叶凌漫步其中，目光不时地扫过这些东西。他体内的“因果纠缠”力量，并未像在聚宝斋那样对某件物品产生特别的感应。
然而，当他走到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看到一块被随意放置的，约莫巴掌大小的黑色石头时，他体内的力量，再次微微颤动了一下。
这石头通体漆黑，没有任何光泽，看起来就像是一块普通的煤炭。但叶凌的直觉告诉他，这东西，似乎与他在聚宝斋看到的那块“通灵石”有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两者虽然外形迥异，却都引起了体内因果力量的共鸣。
他拿起那块黑色的石头，触感冰凉，毫无灵力波动。
“柳姑娘，这块石头……是何物？”叶凌问道。
柳絮凑近看了看，微微皱眉：“这块石头啊……它在这里摆放了很久了，无人问津。据说是一个采矿的修士无意中挖出来的。它看起来平平无奇，也感受不到丝毫灵力。万宝楼的鉴定师们都束手无策，最后只能将它归为‘无用之物’，放在这里随意售卖。标价……一灵石。”
一灵石？比聚宝斋那老头厚道多了。
叶凌心想，这石头既然能引起“因果纠缠”的反应，那至少说明它并非凡物。
“那我买了。”叶凌从怀里掏出唯一的一枚下品灵石，递给柳絮。
柳絮接过灵石，有些意外叶凌竟然真的对这块“废石”感兴趣，但还是笑着收下了。
叶凌小心翼翼地将黑石收好。他心里有种预感，这块石头，也许会成为他了解“因果”的关键。
“叶公子，我看您似乎对修炼之法也有些好奇。”柳絮见叶凌买完东西，又主动问道，“您现在是什么修为？”
叶凌脸色有些尴尬：“我……没有灵脉，无法修炼。”
柳絮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被理解取代。九荒大陆，并非所有人都能修炼。没有灵脉，便意味着无法感应天地灵气，无法修行功法，只能作为一个凡人。
“原来如此……”柳絮轻轻叹了口气，“那公子可要小心，这九荒大陆，凡人行事，步步维艰。”她没有因为叶凌是凡人而流露出丝毫鄙夷，反而多了一分担忧。
叶凌心里一暖，柳絮的善良，让他感到难得的温暖。
“多谢柳姑娘提醒。”叶凌拱了拱手，“我自有打算。”
他没有透露自己“因果纠缠”的能力，毕竟这太过惊世骇俗，也太过难以解释。
在万宝楼又转了一圈，没有再发现其他能引起“因果”共鸣的物品后，叶凌便准备离开了。柳絮将他送到门口，再次叮嘱他注意安全。
走出万宝楼，叶凌心情有些复杂。虽然得到了那块黑石，但对于“因果”的奥秘，他依然知之甚少。怪老头说的“代价”，也像一根无形的刺，扎在他的心头。他需要一个能够安全深入研究这股力量的地方。
他漫步在流云城的街头，人流依然熙攘。突然，他看到街边一个布告栏前，围着一群人。出于好奇，他凑上前去。
布告栏上贴满了各种告示，有招募护卫的，有悬赏罪犯的，也有发布寻物启事的。叶凌的目光扫过这些，最后停留在一张画着卡通画的告示上。
那告示画风清奇，笔触稚嫩，像是一个小孩子涂鸦而成。上面画着一只长着翅膀的猪，正一脸呆滞地飞过一片漆黑的山脉。告示上的文字写得歪歪扭扭，但勉强能辨认：
“寻猪启事：
吾爱宠‘飞天猪’走失，特征：能飞，爱吃，偶尔会放屁。
寻回者，赏下品灵石一百块！
联系方式：流云城北城，‘灵兽坊’李大胖。”
叶凌看到这告示，顿时乐了。飞天猪？还会放屁？这年头连猪都这么稀奇了。
他正想离开，突然，他体内的“因果纠缠”的力量，又开始微微颤动起来。他愣了一下，随即感到一股古怪的联系，似乎与这“飞天猪”有关。
‘这飞天猪，竟然还能引起因果的共鸣？’叶凌感到有些不可思议。他看向告示上的卡通画，又看向那“灵兽坊”的方向，一个念头突然在他脑海中浮现：‘这李大胖，竟然能养出这种猪来，不知道是不是个好人。要是这猪……能自己“飞”回来，那该多有趣。’
他没有多想，只是随手将那告示从布告栏上撕了下来，揣进了怀里。他觉得这事儿，或许能成为一个有趣的“引子”。
他朝着北城的方向走去，决定去那“灵兽坊”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