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 > 都市小说 > 记忆之烬 > 第9章 地窖里的新芽
地窖的恒温箱发出轻微的嗡鸣时,陈砚正在数第17片大麦叶。
改良幼苗的生长速度超出了爷爷日志里的记录。短短三天,三株幼苗已经抽出四片真叶,叶片上的蓝光更亮了,像撒了层碎星。最壮的那株根部钻出了细密的白色须根,穿透泥炭,紧紧扒住恒温箱的内壁——秦教授说过,这种“抓土性”是抗逆基因激活的标志,意味着它们能在贫瘠的土地里扎根。
地窖里弥漫着泥炭和麦芽混合的气味,潮湿的石壁上渗着水珠,滴在空酒桶上,发出“咚、咚”的回响,像某种缓慢的心跳。陈砚把爷爷的实验日志摊在膝盖上,指尖划过其中一页:“酶的活性峰值出现在幼苗展叶第七天,需‘记忆共鸣’刺激——血脉相连者的脑电波,能让基因链完全舒展。”
“记忆共鸣?”他摩挲着日志边缘的折痕,这三个字被爷爷用红笔圈了三次。难道需要和亲人的脑电波通步?陆姐?还是……父亲?
怀表突然震动起来,表盘内侧映出模糊的影像。是陆姐,她似乎躲在某个通风管道里,背景里有机器运转的轰鸣:“维稳局在查‘记忆共鸣’的基因序列,他们知道只有陈家和陆家的人能激活酶的最终形态……小心那个叫‘银发’的探员,他是局里的头号猎手,能通过记忆碎片追踪目标。”
影像消失前,陈砚看清了陆姐手腕上的监测仪——红灯亮得刺眼,显然她的“遗忘者”能力透支得厉害。他握紧怀表,金属的凉意透过掌心传来,突然想起秦教授说的“血脉相连”,或许他和陆姐的脑电波,才是激活酶的最后一把钥匙。
“嘀——”
恒温箱突然发出警报声,屏幕上的“基因活性值”开始下降,从98%跌至75%。陈砚慌了,凑过去看,发现幼苗的叶片边缘开始发黄,像被什么东西啃过。他翻出爷爷的日志,手指在纸页上飞快滑动,终于在最后一页找到一行小字:“幼苗遇‘记忆污染’会枯萎,需‘纯净记忆’灌溉——未被闭环污染的童年片段,最宜。”
“纯净记忆?”陈砚愣住了。他的记忆里,七岁的蜡笔、十二岁的雨夜、十五岁的伤口……哪段是“未被污染”的?
他闭上眼,强迫自已沉下心。那些尖锐的片段渐渐退去,浮现出一个更柔软的画面:五岁那年夏天,父亲带他去爷爷的大麦田,爷爷用麦秆给他编了只小蚂蚱,阳光晒得麦穗发烫,父亲的笑声混着风声,像首没词的歌。
就在这时,怀表的蓝光突然变亮,与恒温箱里的幼苗产生共鸣。陈砚感觉额头一阵温热,仿佛有什么东西从脑海里流出来,顺着指尖滴落在泥炭里。发黄的叶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转绿,基因活性值重新回升,很快稳定在99%。
“原来如此……”他喃喃自语。所谓的“纯净记忆”,不是没有痛苦的片段,而是那些带着爱与温暖的底色,能对抗闭环污染的记忆。爷爷早就知道,治愈记忆的,从来不是遗忘,是记得那些被忽略的温柔。
地窖外传来隐约的脚步声,很轻,像有人在踩枯叶。陈砚迅速关掉恒温箱的指示灯,抓起折叠刀躲到酒桶后面。脚步声越来越近,停在地窖门口,接着是金属摩擦的轻响——有人在用钥匙开锁。
门被推开一条缝,一道手电筒的光柱扫进来,照亮了陈砚脚边的泥炭。“里面有人吗?”一个女声响起,带着试探,“我是秦教授的学生,他让我来取‘发酵剂’。”
陈砚握紧刀的手松了松。“发酵剂”是秦教授和老麦约定的暗号,指改良大麦的幼苗。他从酒桶后走出来,手电光落在他脸上,对方“呀”了一声,迅速关掉手电。
“真的是你!”女生的声音带着惊喜,“秦教授在被抓前,给我发了条加密信息,说如果他没回来,就来后山地窖找一个带怀表的男生。”
地窖的微光里,陈砚看清了女生的样子:梳着马尾,校服上别着“市立大学”的校徽,胸前的监测仪是淡绿色的——这是“轻度记忆敏感者”的标识,能感知他人的记忆情绪,却不会被自身记忆反噬。她的书包上挂着个布偶,是只缝补过的大麦穗,和爷爷日志里的插画一样。
“我叫林小记。”女生递过一个密封袋,里面是片干燥的大麦叶,叶脉上用荧光笔写着,“银发探员在查‘记忆共鸣’的基因库,目标锁定城东的‘记忆档案馆’。”
陈砚的心脏一沉。记忆档案馆是存放全球记忆综合征患者数据的地方,里面有陈家和陆家的基因序列。如果被“银发”拿到,他们就能伪造“记忆共鸣”,控制酶的合成。
“秦教授说,档案馆的老馆长是自已人,姓魏,戴副圆框眼镜,口袋里总装着颗薄荷糖。”林小记从书包里掏出个U盘,“这是档案馆的结构图,他标了基因库的位置,还有条废弃的电缆通道能进去。”
恒温箱突然发出“咔嗒”一声,最壮的那株幼苗顶破了泥炭,抽出一片新叶,叶片上的蓝光组成了个模糊的图案——是父亲在收容所墙上刻的“老磨坊”三个字,下面多了个箭头,指向城东。
“它在给我们指路。”林小记睁大眼睛,语气里带着惊叹,“秦教授说,改良大麦能感知血脉的记忆,像……像活的指南针。”
陈砚想起爷爷说的“记忆是种子”,突然明白,这些幼苗不仅是酶的原料,更是承载着家族记忆的载L。它们记得爷爷的实验,记得父亲的守护,记得所有为了“自然遗忘”而牺牲的人。
地窖外的脚步声再次响起,比刚才更近,还夹杂着金属探测器的“嘀嘀”声。林小记脸色一变:“是维稳局的人!他们肯定是追踪我的信号来的!”
陈砚迅速将幼苗装进特制的保温袋,背在身上。“你从正门出去,往南跑,那里有片芦苇荡,能屏蔽信号。”他把U盘塞进林小记手里,“去档案馆找魏馆长,告诉他‘麦芽熟了’,他会懂的。”
“那你呢?”林小记攥紧U盘,马尾辫因紧张而抖动。
“我引开他们。”陈砚抓起怀表,指腹摩挲着表盘上的齿轮,“记住,别让幼苗的光芒熄灭。”
他推开门,朝着与芦苇荡相反的方向狂奔。身后的探测器声响越来越近,手电筒的光柱在树林里乱晃。陈砚故意踩断树枝,制造声响,耳边却清晰地响起爷爷的话:“种子要先经历风雨,才能扎根。”
跑过一片坡地时,他回头望了一眼,地窖的方向亮起红光,是恒温箱被触发了自毁程序。林小记应该已经安全离开了,带着U盘,带着那句“麦芽熟了”的暗号。
怀表在怀里发烫,保温袋里的幼苗轻轻颤动,像在给他鼓劲。陈砚深吸一口气,朝着城东的方向跑去。晨雾正在散去,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他身上,像爷爷编的麦秆蚂蚱,带着温暖的重量。
他知道,下一站是记忆档案馆。那里有家族的基因密码,有“银发”探员的陷阱,更有让幼苗真正长大的希望。而他的记忆里,那些曾经的刺痛,此刻都化作了脚下的路,坚硬而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