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你还记得念儿吗我轻声问。
他皱了皱眉,目光短暂地从手机上移开,扫了一眼墓碑,又很快落回屏幕。
记得。他语气平淡,像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旧物,小孩子嘛,都那样。
我笑了笑,指尖停在念字的最后一笔。
他死的时候,会说话了吗我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会叫爸爸了吗会叫妈妈了吗
周琛的手指顿了一下,终于把手机锁屏,塞进口袋。
他的眉头微蹙,像是被迫回忆一段无关紧要的往事。
会一点吧。他语气敷衍,小孩子学说话慢,没几句清楚的。
我点点头,指尖轻轻划过冰冷的石碑。
我记得他第一次叫你‘爸爸’。我说,是你下班回来,他摇摇晃晃地扑到你腿上,你把他抱起来转了一圈,他咯咯笑个不停。
你曾经还特别激动的给我打电话说。
周琛的表情微微松动,目光落在墓碑上,像是透过它看到了什么。
......嗯。他的声音低了些,是有这么回事。
后来他生病了,你陪他在医院打点滴,他疼得直哭,你就给他买了一只小熊玩偶。我继续道,他抱着它,小声说‘爸爸不疼’。
周琛的呼吸滞了一瞬,手指无意识地蜷起又松开。他的目光从墓碑移向远处,像是突然被拉进了某段回忆里。
......是。他的声音有些哑,他喜欢那只熊。
我轻轻抚过石碑上的刻痕,像是抚过孩子柔软的头发。
他死的时候,疼吗
周琛的呼吸猛地一滞,像是被人狠狠攥住了心脏。
他的手指微微发抖,喉结滚动了几下,却没能立刻说出话来。
......我不知道。他终于开口,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医生......没让我进去。
我看着他,看着这个曾经意气风发的男人,此刻站在儿子的墓前,像是第一次意识到——那个孩子真的死了,死在他手里。
他的眼眶渐渐红了,手指无意识地摸向口袋,像是想找烟,却又停住。
暖暖......他嗓音沙哑,像是突然被什么哽住,我们......我们还能再有一个孩子。
我望着他,轻轻笑了。
可是再也不会是念儿了。
风吹过墓园,带走了最后一点温度。
周琛站在原地,像是被钉在了那里。他的西装依旧笔挺,皮鞋依旧锃亮,可他的眼睛却像是突然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他看见了后悔。
而我只是站起身,轻轻拍了拍墓碑,像是哄孩子入睡一般,低声说:
睡吧,念儿。
然后转身离开,再没有回头。
8
从墓园离开后,我没有直接回家,而是让带开车带我,回到我们曾经上大学的地方。
校园的梧桐树依旧茂密,图书馆的台阶上坐着三三两两的学生,和我们当年一样。周琛站在校门口,眼神恍惚了一瞬,像是突然被拉回了十年前。
还记得吗我指了指图书馆的角落,你总喜欢在那里看书,我每次来找你,你都会假装没看见,等我走到面前才抬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