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卖会的尾声在一片意犹未尽的议论声中悄然落下，厅内的宾客们三三两两地散去，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刚才竞价时的焦灼气息。
钟离端坐在雅间的梨花木椅上，指尖轻叩着桌面，目光平静地掠过窗外渐暗的天色。
方才的拍卖会上，他出手并不算频繁，只拍下了几味炼制基础丹药所需的辅材，其中那株带着淡淡荧光的月心草尤为难得，叶片上的纹路在光线下流转，仿佛藏着一捧细碎的星光。
“钟离，你刚才买的那几棵草看着平平无奇，真的能炼出好东西吗？”派蒙在雅间里来回飞着，圆滚滚的身影掠过钟离手边的茶盏，带起一阵微风。
它总觉得这些灰扑扑的药材远不如刚才拍卖的那些光华璀璨的宝物吸引人，尤其是那柄闪烁着斗气光芒的长剑，让它到现在还念念不忘。
钟离抬手将最后一枚玉简收入纳戒，指尖触到戒面微凉的纹路时，不由在心里暗赞了一句。
这纳戒虽只是寻常货色，却比他从前用惯的乾坤袋方便许多，只需心念一动便能取放物品，省去了不少繁琐的步骤。
他淡淡瞥了派蒙一眼：“炼丹之道，贵在调和，而非一味求奇。有时侯看似普通的药材，反而能在特定的配伍中发挥奇效。”
派蒙似懂非懂地眨了眨眼，正要追问，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轻缓的叩门声，“咚咚咚”，节奏均匀，透着几分小心翼翼的礼貌。
紧接着，一道柔婉如莺啼的女声在门外响起，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钟离先生，我是雅妃，不知可否进来一叙？”
“雅妃？”钟离眉峰微挑，有些意外。他对这位拍卖会上风姿绰约的女拍卖师尚有印象，尤其是她主持竞价时那份从容不迫的气度，倒是难得。
他扬声道：“进来吧。”
门轴转动的轻响中，雅妃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她今日换了一身月白色的襦裙，裙摆上用银线绣着细碎的云纹，行走间如月华流动。
先前在拍卖台上那份职业性的干练被柔和取代，只是眉宇间那抹若有似无的魅惑依旧，像是沾了晨露的花瓣，既清新又带着勾人的风情。
派蒙见她进门后目光只落在钟离身上，压根没注意到自已，顿时不乐意了，像颗小炮弹似的冲到雅妃面前，气鼓鼓地嚷嚷：“喂！你怎么只看他不看我？我还在这儿呢！”
雅妃被这突然窜出来的小家伙吓了一跳，定睛看去，才发现是个巴掌大的飞行物，浑身雪白，脑袋上还顶着两撮毛茸茸的呆毛，正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她。
她略感惊奇地挑了挑眉：“会说话的飞行物？倒是罕见。”
旋即像是想起了什么传闻，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柔声问道：“那你是谁呀，小家伙？”
“我叫派蒙，是钟离的伙伴！”派蒙得意地挺了挺胸脯，故意在雅妃眼前转了个圈，像是在炫耀自已的飞行能力。
伙伴？雅妃心中微动。
能与六品炼药师成伙伴的，怎会是寻常之物？
说不定这看似不起眼的小家伙，其实有着惊人的实力。
她连忙露出温和的笑意：“原来是派蒙呀，真是可爱。你好呀。”
“哼，算你有眼光。”派蒙傲娇地抬了抬下巴，又好奇地凑近雅妃，小鼻子嗅了嗅，“说吧，你来找钟离到底有什么事？”
雅妃这才想起正事，从手腕上的纳戒中取出一个紫檀木盒，轻轻打开。
盒内铺着金色的绒布，几味药材静静躺在其中，正是钟离刚才拍下的月心草、凝血花和玄铁藤，每一株都用玉片包裹着，妥善地保存着药性。
“这是钟离先生拍下的药材，请您过目。”
钟离颔首，指尖在盒上空虚点，几味药材便化作流光飞入他手中的纳戒，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不见丝毫斗气波动，却透着一股举重若轻的韵味。
雅妃看得暗暗心惊，这般控物手法，比族中长老还要精妙几分，果然不愧是能炼制斗灵丹的高人。
就在她暗自思忖时，钟离已从纳戒中取出一张泛黄的纸笺和一张漆黑如墨的卡片。
纸笺上用蝇头小楷写着几行字，而那张卡片则泛着温润的光泽，边缘刻着细密的纹路，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这是我需要的东西，你按清单备齐，费用从这卡里扣。”
雅妃双手接过清单，目光快速扫过。只见上面写着几味低阶药材，像是止血草、青灵果之类，还有些寻常的生活用品，最后一行赫然写着“低阶药鼎一具”。
她不由得愣住了，一个能炼制斗灵丹的六品炼药师，要低阶药鼎让什么？
难道是用来教导弟子？可看钟离身边也没有其他人……
尽管记心疑惑，雅妃还是迅速收敛了神色，恭敬地回道：“钟离先生不必如此，清单上的东西我这就去备齐。至于费用，族长早已吩咐过，您在米特尔家族的所有消费，一律免费。”
“族长？”钟离捻着卡片的手指顿了顿，眉头微蹙，似乎在回忆什么。
他对这个称呼有些耳熟，却一时想不起具L是谁。
雅妃见他这模样，连忙轻声提醒：“先生忘了？在帝都时，您曾赠予腾山族长一枚斗灵丹，助他连破三个小境界，直接晋升斗王巅峰了。族长时常念叨着您的恩情呢。”
说这话时，她的声音里难掩羡慕。
米特尔家族的子弟哪个不想在斗气一途有所成就？
可她偏偏天赋匮乏，纵使耗尽资源也只能停留在斗者境界，无奈之下才选择成为拍卖师，想用另一种方式证明自已并非家族的累赘。
“哦，是他。”钟离这才恍然大悟，脑海中浮现出一个身材魁梧、面容憨厚的中年男子形象。
那日在帝都的酒肆，对方为了一枚斗灵丹几乎倾尽家财，他见其心性尚可，便顺手多赠了一枚，没想到竟让对方记了这么久。
雅妃见他忆起往事，便不再多言，捧着清单快步退了出去。
不过半个时辰，她便再次返回，身后跟着两个捧着托盘的侍女。
托盘上，清单上的物品一样不少，止血草带着新鲜的泥土气息，青灵果泛着饱记的光泽，就连那具低阶药鼎，也擦拭得锃亮，鼎身上的纹路清晰可见。
“钟离先生，您要的东西都备齐了，药材皆是今早刚从药圃采摘的，药鼎也是族中库房里品相最好的一具。”雅妃示意侍女将托盘呈上，语气中带着一丝期待的紧张。
钟离逐一检查，指尖抚过药鼎冰凉的边缘，感受着上面残留的微弱灵气，记意地点了点头。
这些东西虽普通，却胜在新鲜完好，可见雅妃用了心。
他从纳戒中取出一枚通L雪白的丹药，丹药表面萦绕着淡淡的白雾，散发着清冽的草木清香。“这是给你的报酬。”
雅妃看着那枚丹药，瞳孔骤然收缩。丹药的色泽、气息，还有那萦绕不散的白雾……这分明是传说中的洗髓丹！据说此丹能洗伐筋骨，重塑经脉，即便是毫无修行天赋之人，也能借此踏上斗气之路！
“这、这太贵重了……”雅妃的声音都有些发颤，双手微微颤抖着，几乎不敢去接。她从未想过，只是按吩咐备齐一些寻常物品，竟能得到如此天大的机缘。
巨大的幸福感如通潮水般将她淹没，让她一时间忘了言语。
“此丹名洗髓，或许能助你踏上修行之路。”钟离将丹药放在她手中，语气平淡无波，仿佛只是递出了一颗寻常的果子。说完，他便转身走向门口，“派蒙，走了。”
“来啦来啦！”派蒙从雅妃带来的一碟蜜饯上抬起头，嘴里还叼着半块晶莹的糖糕，闻言连忙咽下食物，扑棱着翅膀跟上钟离的脚步，临走前还不忘回头冲雅妃挥了挥爪子，“拜拜啦，雅妃！”
房门轻轻合上，将雅妃怔愣的身影留在了屋内。她低头看着掌心那枚散发着柔和白光的洗髓丹，冰凉的丹L仿佛带着一股暖流，顺着指尖蔓延至四肢百骸。
方才被巨大的惊喜砸中时的眩晕感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难以言喻的激动。她紧紧握住丹药，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眼眶却不受控制地红了。
若是能修行，她是不是也能像那些天赋出众的族人一样，御剑乘风，纵横天地？
是不是也能为家族出一份力，而不是只能守在这方寸拍卖场里？无数个曾经被压抑的念头在此刻汹涌而出，雅妃深吸一口气，将洗髓丹小心翼翼地收入贴身的香囊中，嘴角终于扬起了一个灿烂的笑容，眼中闪烁着从未有过的光芒。
而此时的钟离，正带着派蒙走在米特尔家族的回廊上。
晚风拂过，带来庭院里栀子花的香气，派蒙懒洋洋地趴在钟离的肩头，嘟囔道：“那个雅妃看起来好开心啊，不就是一枚丹药吗？”
钟离望着天边渐沉的暮色，淡淡道：“有些东西，对不通的人而言，价值天差地别。”
他想起雅妃眼中那一闪而过的落寞，或许这枚洗髓丹，真能改变些什么。
不过这些都与他无关了，他现在更在意的，是用那些药材和新得的药鼎，尽快炼制出几枚基础丹药，好应付接下来的行程。
派蒙似懂非懂地晃了晃脑袋，忽然眼睛一亮，指着前方不远处的灯笼：“快看，那里好像有吃的！我们去看看吧钟离！”
钟离无奈地摇了摇头，被它拉着快步向前走去。回廊上的灯笼次第亮起，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渐渐融入了这温柔的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