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昊光膀子砌路沿石，瓦刀拍得砖块“啪啪”响，后背的记背观音被晒得发亮
这是他特意补的色，说“现在干正经活，菩萨也得精神点”。左磊蹲在铁皮棚下数钉子，王寒趴在旁边算账，笔尖在纸上划得飞快：“铁山扛的预制板，比预算少花了五块钱。”
铁山蹲在搅拌机旁抽烟，这高个汉子肩宽得能挡住脚手架，是左磊发小的表哥，在砖窑厂搬了十年砖，听说这边缺人，拎着铺盖卷就来了。他话少，手却狠，别人两人抬不动的钢筋，他单肩扛着走，脸不红气不喘。
老七在脚手架上绑铁丝，动作轻得像只猫。他是铁山带过来的，以前在屠宰场杀猪，现在改拧铁丝。
这阵子安稳得很。孟天一回家，他妈就往他包里塞煮鸡蛋，说“铁山那孩子实诚，老七也机灵，比以前跟你混的强”。刘昊甚至把弹簧刀收进了工具箱，说“现在瓦刀比那玩意儿管用”。
安稳日子过得他妈就是这么快
那天午后，日头正毒，铁山刚把最后一块预制板扛到位，老七突然从脚手架上跳下来，声音压得低：“有车。
柏油路被晒得冒油，脚踩上去能粘掉层皮。南平虎的三辆奥迪100没停稳，他就从副驾蹦下来，手里的包铜钢管往地上一拄，“当”的一声，震得旁边的碎石子乱跳。二十多个汉子跟着下车，钢管、砍刀在日头下闪着冷光，刀疤脸直接把短铳掏在手里，矮胖子摸出个用红布包着的东西，看着像捆雷管。
“孟天一，”南平虎往地上啐了口浓痰，“你那破枪掖在后腰晃悠啥？以为锯短了枪管就唬人？老子年轻时侯玩枪时，你还在穿开裆裤啃手指头！”
孟天一站在搅拌机旁，缓缓抽出五连发，枪管黑黢黢的，枪口指着南平虎的光头：“刘欢的腿是我废的，有账冲我来，别他妈吓唬我兄弟。”
“冲你来？”南平虎突然笑了，笑得金链在脖子上乱晃，“我南平虎在南城混三十年，最会玩的就是‘连坐’。你妈住的那老楼，三楼窗台上摆着盆月季，对吧？我手下有个兄弟，以前是弹弓冠军，打花盆百发百中——要是花盆碎了，老太太吓出个好歹，你说算谁的？”
孟天一眼里的狠劲更盛，枪口往前顶了顶：我操你妈
你敢动她我让你全家死。
“我有啥不敢的？”南平虎突然往前一步，胸口几乎贴上枪口，“你崩了我，现在就有人去砸你妈家的玻璃；你不崩我，三天后我带五十人来，把你这工地的预制板全掀了，让你兄弟一个个躺进医院陪刘欢。”他伸手拍了拍孟天一握枪的手，“这枪保险开了没？没开我帮你开，正好让兄弟们看看，孟天一是个敢崩人的种，还是个只会拿枪比划的孬种！”
铁山怒吼着要冲上来，被孟天一举手拦住。老七攥着钢管的手发白，指节捏得“咯吱”响，刘昊和左磊已经悄悄绕到南平虎身后，瓦刀和钢管都蓄势待发。
“操你娘的！”刀疤脸突然举着短铳冲过来，老七跟阵风似的迎上去，钢管“当”地磕开铳口，反手一肘撞在刀疤脸胸口，刀疤脸踉跄着后退，老七的钢管紧接着砸在他胳膊上，“咔嚓”一声，短铳掉了，刀疤脸抱着胳膊直嚎。
矮胖子把红布包往地上一摔，露出里面的雷管和打火机：“孟天一！再不退，我现在就炸了这堆预制板，让你跟你妈在阴间见！”
王寒突然抓起旁边的水泥袋，劈头盖脸砸过去，白灰迷了矮胖子的眼，左磊趁机一钢管扫在他腿弯，矮胖子“噗通”跪倒，打火机“哐当”掉在地上，被刘昊一脚踩碎。
南平虎看着手下一个个倒下，却丝毫没慌，反而往孟天一脸上吐了口唾沫：“怂了？不敢崩？我就知道你不敢！你妈是你软肋，你兄弟是你软肋，这破路也是你软肋——老子捏着你的软肋，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他突然拔高嗓门，“我告诉你孟天一，就算今天我栽在这儿，我那十几个场子的兄弟也会跟你死磕到底，你修到哪，我们就闹到哪，直到把你耗死在这工地上！”
孟天一举枪的手微微发抖，不是怕，是怒。他突然把枪往地上一掼，“哐”的一声，枪管磕在柏油路上，弹起的碎石子溅了南平虎一脸。“不用等三天，”孟天一笑得狠，抓起旁边的撬棍，“现在就来，看谁先死在这儿。”
南平虎看着他手里的撬棍，眼里闪过一丝忌惮，却依旧梗着脖子：“怎么？不敢用枪了？知道怕蹲大狱了？”
“崩了你脏了我的枪。”孟天一把撬棍往地上一拄，“我要让你活着看着，这路怎么铺完；看着你侄子怎么在医院躺一辈子；看着你那些场子，怎么一个个被我搅黄。”
铁山突然上前一步，蒲扇大的手抓住南平虎的金链，猛地往后拽，南平虎被拽得踉跄，脖子勒得通红，却还在骂：“孟天一你个杂碎！有种现在弄死我！不然我让你全家不得安宁！”
“滚。”孟天一说。
铁山松开手，南平虎捂着脖子咳嗽，却突然冲自已的人吼：“都给我起来！怂包！”他指着孟天一站的地方，“记住这破工地！三天后早上八点，带家伙来！
汉子们互相搀扶着往车上爬，南平虎最后一个上车，关门前还探出头吼：“孟天一，你等着收尸吧！”
车刚开出去不远，就听见里面传来砸东西的声音，夹杂着南平虎的怒骂：“一群废物！连个修路的都搞不定！明天去把那老太太的月季挪走，换盆仙人掌！扎死那老东西……”
孟天一站在原地，捡起地上的五连发，往枪管里塞了颗子弹，“咔嚓”上膛。铁山看着他，瓮声瓮气地说：“真要等三天？”
“等。”孟天一笑了，我们现在把路干完了也只是初步阶段
挣点米而已
要想彻底好起来
就得把这个老逼壳子干了
还有一个原因
我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拿家人威胁我的人
你们
我的兄弟
一样是我的家人。
日头往西斜，柏油路上的枪印被晒得发黑。刘昊捡起撬棍，往地上一拄：“三天后，我让这老东西知道，瓦刀也能开瓢。”
老七把钢管扛在肩上，拍了拍孟天一身后：“我去叫几个以前的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