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 > 都市小说 > 社会风雨路 > 年轻人 有的就是拼劲
刘昊身上还沾着下午打斗的血点子,刘昊和左磊架着小雷往医院跑时,孟天一正蹲在乾坤货运楼下的台阶上抽烟。王本刚办公室那幅“金鳞岂是池中物”的字还在眼前晃,他摸出兜里的工程简图,边角被攥得发皱——这是他跟王本刚磨了一下午才拿到的。
传呼机震到第三次,他才回了条信息:“炒粉摊等。”
炒粉摊的灯泡比往日暗,老板正往灶里添煤,瘸腿在地上拖出“沙沙”声。见孟天一来,他往旁边挪了挪,压低声音:“刚才看见刁三的车过去了,往红光录像厅方向,估计是找老疤收账。”
孟天一“嗯”了声。刁三是南城有名的放贷佬,四十来岁,左眼是假的——十年前跟人抢地盘,被王本刚用酒瓶砸瞎的。这人最是记仇,道上借他的钱,利息滚得比驴打滚还快,去年有个混子还不上,被他卸了膝盖,至今还在桥洞底下讨饭。
“天哥!”刘昊和左磊喘着气跑过来,两人衣服上的血还没干。刘昊后腰的伤被风吹得生疼,那是老疤的人用钢管砸的;左磊嘴角的口子还在渗血,刚才为了护虎子,被啤酒瓶划的。
孟天一踢了踢旁边的小马扎:“坐。”他把简图往桌上拍,“王叔松口了,东边那两公里便民路,给咱让。”
刘昊刚坐下又弹起来,疼得龇牙咧嘴:“便民路?就咱仨?上个月去建材市场买铁锹,老板还问咱是不是童工。”
“童工?”孟天一笑得狠,指节在图上的“砂石场”三个字上敲了敲,“这路修起来,沿线三个砂石场都得给咱上供,比守十个游戏厅还稳。老疤敢抢录像厅,等咱握着砂石生意,他得跪着求咱赏口饭。”
左磊盯着图上的数字喉咙滚烫的厉害:“启动资金要八万……咱仨凑的钱,够买台二手搅拌机不?”他摸出兜里的塑料袋,倒出一沓零钱,最大的是二十的,“这是我攒了半年的‘保护费’,一共九千七。”
孟天一没接话,从怀里掏出个铁皮盒,打开,里面是张存折和一沓现金。存折上的名字是赵珊珊,余额只剩三位数——他偷取了母亲存了五年的血汗钱,一共七千二。“我妈那点钱,全在这了。”
刘昊的脸猛地一抽。他知道赵珊珊的不易,孟天一爸被枪毙后,她白天在纺织厂缝麻袋,晚上去夜市洗碗,那点钱是攥在手里焐热了又数凉的。“我……我看金焕焕游戏厅这半年,收的保护费攒了一万五,藏在游戏机底板里。”他声音发紧,指节在桌沿上磨出白印,“上周帮北边汽修厂平了场事,老板还欠我三千,明天去催催——但加起来才三万多,连给城建科的‘进场费’都不够——王叔说,想拿这活儿,得先给张科长塞两万。”
“塞。”孟天一打断他,抓起桌上的半瓶啤酒,往自已嘴里猛灌,“钱不够就去借。刁三那儿能借,利息高就高,咱用砂石场的分红还。”
左磊的脸瞬间白了:“刁三?去年二柱子借他五千,三个月滚成两万,还不上被他挑了脚筋……”
“二柱子是怂包。”孟天一抹了把血,眼神亮得吓人,“咱不是。去年刁三的人在游戏厅收保护费,被咱打断了三根肋骨,他记恨咱,但也怕咱。去借钱,他不敢不给——不然就烧了他的放贷点。”
炒粉摊老板往灶里添了块煤,火“轰”地窜起来,映得他瘸腿的影子在墙上抖:“小孟,刁三跟南平虎是把兄弟,你借他的钱,等于往虎嘴里送肉。”
“南平虎?”孟天一嗤笑一声,往地上啐了口,“他外甥刘欢是我崩的,早就结了死仇。借谁的钱都一样,迟早得跟他碰硬。”他抓起三人的钱往中间归了归,钞票上的血渍混着油渍,像块脏抹布,“刘昊,你明天去汽修厂催账,顺便带俩兄弟去刁三的录像厅门口站场,让他知道这地盘还是咱的。左磊,你去跟刁三说,用我的命抵押——他要是不借,就卸他那只假眼当利息。”
刘昊摸出腰里的弹簧刀,刀刃在火光下闪:“行!明天就让老疤看看,南城的地,轮不到他撒野。”
左磊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十八岁的他想起去年被刁三的人追着砍的日子,后背还在发凉,但看着孟天一眼里的狠劲,突然抓起桌上的碎玻璃,往手心划了道口子:“借!他要是敢耍花样,我就把他假眼泡在酒里,给虎子当药引。”
孟天一对着二人说道“记住了,这工程不是让咱洗白,是换个地方拿刀。谁挡路,不管是张科长还是刁三,照砍不误。”
炒粉摊的灯突然灭了,黑暗里,三人的烟头亮得像鬼火。老板缩在灶台后,听见刘昊在骂老疤的娘,左磊在数零钱的叮当声,孟天一在哼那首跑调的《上海滩》——那是他们蹲在派出所拘留室时听来的,调子早记不全,却像把钝刀,在黑夜里磨得发亮。
谁都没提小雷还在手术室,但手里的刀和心里的火,早替他把账记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