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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来时,夏琰发现自己躺在边境驿站的一张硬板床上,胸口和双腿传来阵阵剧痛。
萧景聿到底还是手下留情,没有真的废了他,但那种被彻底碾压的耻辱,比断骨之痛更让他难以忍受。
一个面无表情的王府侍卫走了进来,将一封信扔到了他的脚下。
这是王妃给你的,你好自为之。
他颤抖着手,用尽全身力气,才捡起那封薄薄的信笺,信纸上是她熟悉的娟秀字迹。
信上没有一句问候,没有一句指责,只有寥寥数语。
夏琰,忘川之水,未能洗去我刻骨之爱,亦未能抹去你蚀骨之恨。两世纠葛,恩怨情仇,今日一并了结。
我曾爱你,如飞蛾扑火,焚身不悔。换来的,却是家族覆灭,尸骨无存。
我亦曾忘你,得片刻安宁,以为新生。换来的,却是欺瞒利用,险失骨肉。
此信之后,你我再无瓜葛,形同陌路,惟愿此生,永不复见。
夏琰死死地攥着那封信,信纸被他揉得不成样子。
上一世,是他负了她,这一世,也是他亲手摧毁的稀世珍宝。
他以为他爱的是抹遥不可及的白月光,直到此刻,他才幡然醒悟,自己错过的,是沈沐颜那颗滚烫真挚的,愿意为他剖开的心。
泪水如决堤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他捂着脸,发出了野兽般痛苦的悲鸣。
一年后,西夏草原猎场。
秋高气爽,天子率领文武百官携家眷在此涉猎。
萧景聿一身劲装,骑着高头大马,身旁是抱着幼子的沈沐颜,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引来无数艳羡的目光。
他们的孩子,眉眼像极了萧景聿,却有着沈沐颜那般清澈的眼眸,粉雕玉琢,可爱极了。
沈沐颜把孩子交给下人照顾,自己骑着赤马与萧景聿一起打猎。
一个形容枯槁的身影,突兀地出现在沈沐颜的面前。
吁——沈沐颜扯住缰绳,尽可能不让马受惊。
夏琰再也没有意气风发的样子,他直直地跪在了沈沐颜的马前。
颜颜......他仰起头,声音沙哑得破碎,我不求你原谅,也不求你回来......求你,让我像以前一样,做你的昆仑奴,跟在你身边,远远地看着你就好,我什么都不求......
他的姿态卑微到了尘埃里。
沈沐颜低头看着他,神情平静得像一汪不起波澜的古井。
良久,她才轻轻开口,夏琰,我不恨你了。
夏琰的暗淡的眼中闪过一丝希冀的光。
因为,她继续说道,你已经不值得我再耗费任何心神去恨,我的世界里,已经没有你的位置了。你走吧,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这是我最后一次,和你说的话。
说罢,她拨转马头,准备离开。
萧景聿冷冷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夏琰,缓缓地举起了手中的弓箭。
嗖——
一支羽箭带着凌厉的风声,擦着夏琰的耳畔飞过,深深地钉在他身后的土地上。
夏琰跪在原地,一动不动,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他似乎在期待着,期待那支箭能射穿他的胸膛,以此来结束这无尽的痛苦。
然而,沈沐颜自始至终都没有回头看一眼。
她对他的生死,早已视而不见。
这比任何利箭穿心,都要来得更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