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再难有孕......
萧珩绝笔信中那句腹中我儿,成了此生绝响。
沈家终究是绝后了。
我闭上眼,滚烫的泪水无声地从眼角滑落,没入鬓发。
我在寒山寺住了下来。
晨钟暮鼓,青灯古佛。
试图用这方外之地的清寂,来平息内心的惊涛骇浪。
每日,青黛会下山一趟,打探边关的消息。
每一次回来,她脸上的忧色就重一分。
北狄攻势凶猛,我军虽顽强抵抗,却因兵力悬殊,节节败退。
已有数位将领阵亡的消息传回。
每一次听到战报,我的心就如同被放在油锅里煎熬。
既盼着听到他的名字,又恐惧听到他的名字。
萧珩,你在哪里
是生是死
初冬的第一场雪落下时,一个惊天的噩耗,伴随着呼啸的寒风,席卷了整个京城。
镇北侯萧珩,为掩护主力后撤,亲率八百死士断后,于黑风峡口,陷入北狄铁骑重围。
血战三日,援兵不至。
八百壮士,全部殉国,无一生还。
萧珩身中数十箭,力竭战死,尸身被战马践踏,面目全非。
唯凭其随身佩戴的残缺虎符及半块染血的龙纹玉佩,才得以辨认。
那半块龙纹玉佩正是和离那日他解下放在马车锦垫上的那块。
原来,他并未丢弃。
一直贴身戴着,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
朝廷追封其为忠勇郡王,极尽哀荣。
消息传到寒山寺时,我正在佛前诵经。
手中的佛珠,啪嗒一声,散落一地。
珠子滚得到处都是,如同我碎裂的心。
眼前的世界瞬间失去了颜色,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白,冰冷的雪,和刺目的红。
一口鲜血,猛地喷在佛前冰冷的蒲团上,渲开一片触目惊心的暗红。
「小姐——!!!」青黛撕心裂肺的哭喊,仿佛从遥远的天边传来。
而我,只是怔怔地看着那片血迹,如同看见了黑风峡口那场惨烈的厮杀,看着那个银甲染血身陷重围却仍奋力挥剑的身影。
原来,他那日递还兄长玉佩,说物归原主时,眼底的复杂,是诀别。
原来,他那封绝笔信,不是预感,而是遗书。
他早就知道,此去无回。
他用最残忍的方式推开我,又用最惨烈的方式,永远离开了我。
迟来的真相,比死亡本身,更让人痛不欲生。
萧珩的灵柩运回京城那日,万人空巷。
皇帝辍朝三日,亲率百官出城相迎。
我一身素缟,未戴任何钗环,如同失去魂魄的木偶,站在沈府旧宅的阁楼上,远远望着那支缓缓行进的送葬队伍。
巨大的棺椁覆盖着玄色的旌旗,在漫天飘洒的纸钱中,显得沉重而悲凉。
队伍最前方,一身重孝哭得几乎昏厥的林薇,被仆妇搀扶着。
她的小腹已高高隆起,成了萧珩名义上唯一的遗腹子,未来的忠勇郡王府继承人。
多么讽刺。
他拼死守护的遗孤,安然无恙,享受着哀荣。
而我腹中他真正的骨血,我们情意的结晶,却因这迟来的真相,化作了一滩血水,永远埋葬在了那个得知真相的绝望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