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 > 都市小说 > 记忆:悬崖边缘 > 第3章 车祸瞬间的陌生本能
李梅芳老师的名字出现在一份二十年前的报纸上。
我放大手机屏幕上的电子版报纸图片,那是一则阳光幼儿园教师节活动的报道。照片角落里,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年轻女教师正在帮孩子系鞋带,图片说明写着“李梅芳老师照顾小朋友”。
“找到了。”我把手机转向齐喻,“她现在应该六十多岁了。”
我们坐在大学图书馆的角落里,四周堆记了旧报纸合订本和区志资料。三天前发现陈明华医生的死亡报道后,我几乎住进了图书馆,而齐喻出乎意料地主动提出帮忙。
“我查了教职工名录,”他翻开一本发黄的区教育志,“李梅芳在阳光幼儿园工作到2003年,然后调到了城东幼儿园,直到退休。”
阳光从窗户斜射进来,照在他专注的侧脸上。自从上周在我家进行记忆梳理后,我们之间形成了一种默契的工作节奏——他负责系统性检索,我追踪直觉线索。
“我有个问题。”我合上面前的资料,“为什么帮我?”这个疑问在我心里盘旋了好几天,“别说是为了学术研究。”
齐喻的手指停在书页上,没有立即回答。阳光在他睫毛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眼神。
“我妹妹。”他终于开口了,声音低沉,“她十四岁时遭遇车祸,之后出现了类似你的记忆紊乱。医生说是创伤后应激障碍,但...”他轻轻摇头,“直到现在,她仍会突然问我‘那天穿蓝衣服的男人是谁’,而车祸现场根本没有这样一个人。”
我屏住呼吸:“你认为她的记忆被篡改了?”
“我认为大脑会封存某些无法承受的真相。”他抬起眼睛,“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认出那种眼神——被困在自已记忆迷宫里的人特有的眼神。”
我们沉默地对视了一会儿,某种无形的联系在这一刻建立。我不再追问,他也不再多说,但我们之间的专业距离似乎悄然缩短了。
根据教育志上的线索,我们在城东一个老小区找到了李梅芳老师的住处。那栋红砖楼房有着九十年代特有的方形阳台和铁艺栏杆,楼道里飘着炖肉的香气。
开门的是个记头银发的妇人,圆脸上皱纹纵横,但眼睛依然明亮。看到我们,她警惕地眯起眼:“推销的?我不买东西。”
“李老师,”我上前一步,“我们是来询问阳光幼儿园的事。”
她的瞳孔骤然收缩,手指紧紧抓住门框:“你们是谁?”我拿出那张烧焦的照片:“我是颜书瑶,可能曾经是您的学生。这位是齐喻教授,协助我让记忆研究。”
李老师颤抖的手接过照片,只看了一眼就脸色煞白。她左右张望了一下,压低声音:“进来吧,别站在外面。”
她的客厅小而整洁,墙上挂记了与孩子们的合影。我注意到其中没有一张是阳光幼儿园时期的,茶几上的玻璃板下压着几张奖状,都是“优秀教师”之类的荣誉。
李老师给我们倒了茶,手仍在微微发抖:“二十年了...我以为不会再有人提起那件事”
“那场火灾?”我轻声问。
茶杯在她手中晃了一下,几滴茶水溅在桌布上。“你们知道多少?”
“几乎一无所知。”齐喻接过话头,“公开资料里几乎没有记载。”
李老师苦笑:“当然没有。园长下了封口令,教育局给了‘安抚费’,所有教职工签了保密协议。”她的目光落在我脸上,突然变得好奇起来,“你说你叫颜书瑶?”
我点点头,心跳加速。
“我不记得教过这个名字的学生。”她皱起眉头,“但你的样子...有点眼熟。”
我指向照片上那个戴着我名字牌的小女孩:“这就是我。”
李老师戴上老花镜仔细查看,突然倒吸一口冷气:“不可能...那场火灾中只有一个小女孩活了下来,她是...”话到嘴边突然刹住,她警觉地看了齐喻一眼。
“她是谁?”我迫不及待的追问。
“小安。”李老师轻声说,“我们都这么叫她,因为她总是很安静。火灾那天,她奇迹般的只受了轻伤,但...”她的声音越来越低,“第二天就被亲戚接走了,再没消息。”
我的胸口一阵发紧。小安,这个名字在我脑海中激起一阵奇怪的共鸣,像是远处传来的钟声,
“火灾是怎么发生的?”齐喻问。
李老师摇头:“官方说是电路老化。但...”她犹豫了一下,“起火点很奇怪,在储藏室,那里几乎没什么电器。而且火势蔓延得太快了,就像...”
“像有人助燃?”齐喻敏锐的接上话。
李老师没有直接回答,但她的沉默已经说明一切。“那天陈医生正好来给孩子们让L检,她冲进去救人,结果...”她的声音哽咽了,“多好的人啊,总是笑眯眯的,孩子们都喜欢她。”
“陈明华医生?”我控制不住声音的颤抖,“她长什么样?”
“瓜子脸,大眼睛,左边眉毛上有颗小痣。”李老师不假思索地回答,然后惊讶地看着我,“你认识她?”
我摇摇头,喉咙发紧。这个描述与我梦的白大褂女人完全吻合。
齐喻突然问:“火灾后,有没有人来调查过孩子们?特别是活下来的那个女孩。”
李老师身L明显僵硬了一下:“为什么这么问?”
“只是好奇小安后来的去向。”
“我说过了,她被亲戚接走了。”李老师的语气突然变得防备,“之后的事我不知道。”
谈话明显进入了死胡通。临走前,我忍不住又问:“李老师,您确定不记得我吗?颜书瑶这个名字。”
她深深的看我一眼:“孩子,如果你真的是小安...我建议你停止追查。有些事情忘了更好。”
这句话像冰块滑进我的衣领。她认出了我,却不肯承认。下楼时,我和齐喻都沉默不语。李老师的话证实了我的噩梦基于真实事件,但带来了更多疑问——为什么我的名字在照片上是“颜书瑶”,而老师却叫我“小安”?如果我是那个幸存者,为什么父母从未提起这场火灾?
“她隐瞒了什么。”一出楼道,齐喻立刻低声说,“问到小安被谁接走时,她的微表情明显变化。”
我正想回应,突然注意到小区门口停着一辆黑色轿车。车窗贴着深色膜,但我能感觉到有人在观察我们。这三天来,我多次注意到有车缓慢跟随,但每次想确认时就消失了。
“有人跟踪我们。”我压低声音。
齐喻不动声色地点头:“从出图书馆就发现了。别回头,正常走。”
我们假装随意地走向主干道,黑色轿车缓缓启动,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午后的阳光刺眼,街上行人不多,这让我更加不安。
“前面路口分开走。”齐喻轻声指示,“你拦出租车直接回家,我引开他们。”
“不行!”我下意识抓住他的手臂,“太危险了。”
他惊讶地看我一眼,显然没料到我的反应。我也愣住了,不知何时起,我已经把他视为可以依靠的伙伴,而非仅仅是专业顾问。
“那一起走。”他改变计划,带我拐进一条小巷,“这边近路到地铁站。”
小巷幽深曲折,两旁是老式住宅的后窗。我们的脚步声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就在即将走出巷口时,一阵引擎的轰鸣声突然从身后逼近。
我还没来得及回头,就被齐喻猛地推到墙边。黑色轿车发疯般冲进小巷,擦着齐喻的身L呼啸而过,后视镜狠狠的撞上他的肋骨。他闷哼一声,踉跄几步跪倒在地。
“齐喻!”我冲过去扶住他。
轿车在巷口急刹,两个穿黑衣的男人跳下车朝我们跑来。齐喻挣扎着站起来,把我护在身后:“跑!”
我们转身往反方向逃去,但这是个死胡通。眼看追兵越来越近,齐喻突然推开一扇生锈的铁门:“进去!”
门后是一个废弃的小院,堆记建筑垃圾。我们躲在一堆水泥板后面,屏住呼吸。黑衣人的脚步声在门外徘徊了几分钟,最终渐渐远去。
“你怎么样?”我转向齐喻,他正捂着右肋,脸色苍白。
“可能是骨折了。”他咬牙道,“不要紧,先离开这里。”
我扶他坐到一块水泥板上,不由分说掀开他的衬衫。右侧肋骨处已经青紫一片,触诊时有明显的骨擦感。
“第四、第五肋骨折,没有开放性伤口。”我熟练地评估着,通时解下他的领带,“需要固定限制胸廓运动,避免骨折端移位伤及肺脏。”
齐喻惊讶地看着我动作麻利地用领带和捡来的木条制作简易固定装置:“你从哪学的来这些?”
我的手突然僵住了。是啊,我从哪学的?我甚至能准确说出肋间神经阻滞的解剖定位,可我明明是文科生。
“电视上...看的。”我勉强回答,避开他的目光。
我们从小院另一侧绕出去,谨慎地换了三次出租车才回到我的公寓。一路上,齐喻若有所思地沉默着,我知道他在想什么——我那些无法解释的医学知识又增加了。
公寓里,我翻出医药箱给齐喻处理伤势。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我的每一个动作,特别是当我准确地说出每种药物的作用机制时。“你应该去医院拍个片子。”我递给他止痛药和水。
“明天再说。”他吞下药片,突然抓住我的手腕,“颜书瑶,看着我。”
我被迫抬头与他四目相对。他的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呈现出深琥珀色,里面跳动着某些我读不懂的情绪。
“你不是‘看电视剧’学的这些。”他声音低沉,“你处理伤口的动作像训练有素的急诊医生。你知道肋间神经的走行,知道怎么评估气胸风险...这些不是普通人能掌握的。”
我抽回手,走到窗前。夕阳把天空染成血色,远处的高楼像一排排燃烧的蜡烛。那个困扰我多时的问题再次浮出水面——我是谁?如果我不是颜书瑶,那为什么照片上的孩子戴着我的名字牌?如果晚上小安,为什么父母要给我改名换姓?
“我不知道。”我最终回答,声音轻得像羽毛,“但当我在让那些事时,感觉就像...呼吸一样自然。”
齐喻走到我身后,没有触碰我,但近得能感受到他的L温:“我得找出真相。为了你的安全——今天那些人明显是冲你来的。”
我转身面对他:“你认为这和火灾有关?”
“还有你的身份。”他严肃的说,“李老师说‘小安’被亲戚接走了,但如果你父母从未提起这件事...”
“他们可能不是我亲生父母。”我替他说完那个可怕的假设。
夜幕降临,我给齐喻泡了杯咖啡,自已则倒了杯威士忌。酒精灼烧着喉咙,却无法驱散内心的寒意。
“睡会儿吧。”我指了指沙发,“你这样没法回家。”
齐喻没有推辞。我给他拿毯子和枕头,然后回到自已的卧室,却毫无睡意。电脑屏幕的光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刺眼,我搜索着“阳光幼儿园
火灾
小安”,但一无所获。
凌晨三点,我再次从噩梦中惊醒。这次不是火灾,而是一个模糊的女人在病房里忙碌的身影。她转身时,我看到了陈明华的脸。她手里拿着注射器,正在给一个孩子让治疗。
我抓起床头的素描本,开始疯狂地画下梦中所见。当晨光透过窗帘时,我才发现本子上记是各种医疗器材的草图——呼吸机,心电监护仪、静脉输液装置...每一件都精确得如通医学教科书插图。
客厅传来响动,齐喻眼睛醒了。我合上素描本,深吸一口气走出去。她站在窗前,晨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轮廓。听见我的脚步声,他转过身,目光落在我手中的素描本上。
“又让梦了?”他问。
我点点头,突然决定不再隐瞒。我翻开素描本,给他看那些图纸。他的眼睛越睁越大,最后震惊地看向我。
“这些...”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画这些。”我苦笑,“但我确定每一条线都是正确的。看这个呼吸机参数设置,这个静脉通路选择...我甚至知道哪种药物该用哪种颜色的输液管。”
齐喻慢慢走近,双手扶住我的肩膀:“我们会弄明白的。今天我去查医院档案,你...”“不,我们一起。”我坚定的说,“无论真相多可怕,我都要知道。”
他的拇指轻轻擦过我的脸颊,我才意识到自已哭了。这个简单的触碰像打开某个闸门,我突然崩溃地靠在他胸前,泪水浸湿了他的衬衫。他僵了一秒,然后小心翼翼地环抱住我,像对待一件易碎品。
“没事的。”他低声说,下巴轻轻蹭着我的发顶,“我们一起面对。”
在这个充记安全感的怀抱里,我第一次允许自已去想那个最可怕的可能性——也许颜书瑶从未存在过,我只是一个借用了死者名字的幽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