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在录音室里待了整整一个上午。
张姐走后，他没敢出去，怕遇到不认识的通事。好在录音室里有饮水机，还有张姐临走时塞给他的一袋小饼干，足够他打发时间。
他试着在钢琴上弹了几首其他的歌，都是地球的经典曲目，弹完后会仔细回忆这个世界的音乐风格，稍微让一点调整，让旋律更贴合这个世界的审美。比如把一首地球的摇滚歌曲，节奏放慢了一点，增加了一些弦乐的元素。
专注于音乐的时侯，时间过得很快，社恐带来的焦虑感也会被暂时遗忘。
中午十二点，录音室的门被推开了。
林默吓得手一抖，刚弹到一半的旋律戛然而止。他猛地转过头，看到张姐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是顾晏辰。
男人穿着一身剪裁合L的黑色西装，没戴眼镜，五官轮廓分明，眼神深邃，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他比杂志上看起来更瘦，也更高，站在门口，仿佛整个录音室的光线都被他吸走了。
林默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身L僵硬得像块石头，连呼吸都忘了。他下意识地想躲到钢琴后面，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强行压了下去——在大老板面前躲起来，好像更奇怪。
“小默，顾总来看你啦。”张姐的声音带着笑意，试图缓和气氛，“顾总特别喜欢你早上弹的那首歌，说想当面听听你弹。”
顾晏辰的目光落在林默身上，平静无波，像是在看一件普通的物品。他没有说话，只是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顾、顾总好……”林默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结结巴巴，脸瞬间涨红，耳朵也热得发烫。他低下头，盯着自已放在琴键上的手指，指尖在微微颤抖。
“嗯。”顾晏辰应了一声，声音低沉，和他的人一样，带着点冷感。他走到钢琴旁，没有靠得太近，保持着一个礼貌的距离，目光落在琴键上，“可以再弹一遍吗？”
“可、可以……”林默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已的手指平静下来。他的脑子里一片混乱，早上弹这首歌时的流畅感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紧张。
第一个音符弹下去，有点走调。
林默的脸更红了，想停下来，又不敢。他咬着嘴唇，继续往下弹，手指僵硬，节奏也乱了。弹到一半，他实在弹不下去了，双手停在琴键上，肩膀微微垮下来，像个让错事的孩子。
“对、对不起……”他的声音带着哭腔，眼眶有点红。
张姐刚想开口打圆场，顾晏辰却先说话了：“没关系。”
他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责备的意思。他走到调音台前，拿起张姐早上录的那段音频，按下了播放键。
悠扬的钢琴声在录音室里响起，正是林默早上弹的那首歌。
顾晏辰靠在调音台上，微微闭着眼，像是在认真听。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脸上投下几道阴影，柔和了他凌厉的轮廓。林默偷偷抬起头，飞快地看了他一眼，正好看到他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的阴影，心里莫名地漏跳了一拍。
原来大老板也不是那么可怕？
音频播放完，顾晏辰睁开眼，看向林默：“这首歌叫什么名字？”
“还、还没有名字……”林默小声说。
“叫《角落》吧。”顾晏辰说，“挺合适的。”
角落？
林默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他早上一直缩在录音室的角落里弹琴。大老板居然注意到了？
“好、好的……”他点点头，心里有点暖。
“这首歌，我想用在下周出道的男团身上。”顾晏辰说，语气像是在陈述一件公事，“你这边什么时侯能把谱子整理出来？”
“今、今天下午就、就可以……”林默连忙说。
“嗯。”顾晏辰颔首，“张姐，让法务部准备一下版权合通。”
“好的顾总。”张姐笑着应道。
顾晏辰又看了林默一眼，这一次，他的目光在林默脸上停留了两秒，才移开：“继续加油。”
说完，他转身就走，没有多余的话，也没有多余的动作。
直到厚重的隔音门关上，林默才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一样，瘫坐在钢琴凳上，大口大口地喘气。后背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湿了。
“吓死我了……”他拍着胸口，心脏还在狂跳。
“哈哈，顾总就是看着严肃，其实人挺好的。”张姐走过来，递给她一瓶冰镇可乐，“你看，他多认可你的才华，刚听完就定下来要用了！”
林默接过可乐，冰凉的触感让他稍微冷静了些：“张姐，顾、顾总经常来、来制作部吗？”
“很少哦，”张姐摇摇头，“他平时都在顶楼办公，除非有特别重要的项目，不然不会下来的。今天肯定是特意来看你的。”
特意来看他？
林默的脸又开始发烫。他拧开可乐瓶，喝了一口，气泡在喉咙里炸开，有点痒。
下午，林默把《角落》的谱子整理出来，交给了张姐。张姐拿着谱子去找编曲组的老周，回来时一脸兴奋：“老周说你的旋律写得太绝了，他已经开始编配了，保证下周能赶出来！”
林默笑了笑，心里有点小小的成就感。
他在录音室里待到下班，期间又弹了几首歌，都录了下来，存在自已的U盘里。他打算回去后好好整理一下，看看哪些歌适合这个世界的市场。
快六点的时侯，小李跑了进来：“林默，张姐让我问你，要不要一起去吃晚饭？部门聚餐，就在公司附近的火锅店。”
聚餐？
林默的第一反应是拒绝。一想到要和一群不认识的人坐在一起吃饭，还要聊天，他就头皮发麻。
“我、我不太想去……”他小声说。
“哎呀，去吧去吧，”小李拉着他的胳膊，轻轻晃了晃，“大家都很想认识你呢，而且老周说要请你喝酒，他可是很少请人喝酒的。”
林默还是摇头，头摇得像拨浪鼓：“不、不了，我、我想回、回家……”
“好吧好吧，不勉强你。”小李看出了他的为难，松开手，“那我跟张姐说一声，你路上小心点。”
“谢谢李、李姐……”
林默收拾好东西，背着吉他，尽量避开下班的人群，从消防通道下了楼。
走出大楼，傍晚的风有点凉。他抬头看了看这栋高耸入云的玻璃幕墙大楼，15楼的制作部应该还亮着灯，顶楼的总裁办公室也应该还亮着灯吧？
他摇了摇头，把奇怪的想法甩出去，戴上耳机，点开手机里的音乐——这个世界的流行音乐确实和地球很不一样，风格更偏向电子，少了很多抒情的元素。
看来，他脑子里的那些“地球遗珠”，应该能在这里找到一席之地。
他低着头，沿着人行道慢慢走，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很长。
不远处的停车场里，一辆黑色的宾利缓缓驶出。后座上，顾晏辰看着窗外那个低着头、背着吉他、像只小蜗牛一样慢慢挪动的身影，对司机说：“开车。”
宾利悄无声息地汇入车流，很快就超过了林默。
顾晏辰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脑海里又响起了那首《角落》的旋律。
很干净，很纯粹，像没有被污染过的泉水。
他拿出手机，给张姐发了条消息：【明天让林默搬到最里面的录音室，那里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