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七点，林默就醒了。
他对着镜子练习了半个小时的微笑，结果嘴角比哭还难看。最后放弃挣扎，还是穿上了那件能遮住半张脸的连帽卫衣，把原主的吉他背在身上——那是一把普通的木吉他，琴颈上刻着一个小小的“默”字。
去公司的地铁上，林默全程缩在角落，帽子压得更低，假装自已是个透明人。周围的人来人往，在他眼里都变成了模糊的色块和嘈杂的背景音，让他只想把自已裹成一个茧。
星芒娱乐的总部在市中心的一栋玻璃幕墙大楼里，门口有保安站岗。林默拿出员工卡，手抖得差点刷不上。保安大哥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点疑惑，但还是放行了。
电梯里只有他一个人。镜面倒映出他局促的样子，连帽卫衣，牛仔裤，背着吉他，和这栋楼的精英气质格格不入。林默盯着不断跳动的数字，心里默念：千万别有人进来，千万别有人进来……
“叮。”
电梯在15楼停下，门缓缓打开。
门外站着一个穿着职业装的女生，看到林默，眼睛亮了一下：“你是林默吧？我是经纪人部的小李，张姐让我来接你。”
林默点点头，低着头走出电梯，声音小得像蚊子哼：“你、你好。”
“别紧张呀，”小李性格看起来很开朗，笑着说，“制作部的人都超好的，张姐特意跟我们说了，你比较内向，我们都不会吓你的。”
这话本意是安慰，却让林默更紧张了。原来全部门都知道他社恐了吗？
制作部在15楼的西侧，开放式办公区里放着几台编曲工作站，有人戴着耳机在敲键盘，有人拿着乐谱在低声讨论。看到林默进来，大家的目光都看了过来，林默的脸瞬间爆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就是小林吧？”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走过来，是编曲组的老周，“昨天听张姐说了，头没事了吧？”
“没、没事了，谢、谢谢周哥。”林默的头快低到胸口了。
“没事就好，”老周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很轻，“张姐在录音室呢，说让你来了就去找她。”
录音室在办公区最里面，一扇厚重的隔音门，上面贴着“请勿打扰”的牌子。小李帮他敲了敲门，里面传来张姐的声音：“进来。”
推开门，里面光线很暗，只有调音台和钢琴那里亮着小灯。张姐坐在调音台前，看到林默，笑着招手：“小默来啦，快进来。”
录音室很大，隔音效果很好，关上门后，外面的嘈杂声瞬间消失了，只剩下空调的轻微嗡鸣。林默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些，这里比外面的开放办公区让他感觉安全。
“昨天顾总问起你，说你的demo准备好了，正好今天有时间，让你放一下。”张姐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坐吧，别站着。”
林默坐在椅子上，双手紧紧抓着吉他背带，手心全是汗。他的大脑飞速运转，原主的记忆里，确实有准备demo的印象，但具L是什么旋律，完全想不起来。
“我、我……”他张了张嘴，紧张得说不出话。总不能说自已忘了，或者说自已是穿越过来的吧？
张姐看出了他的窘迫，笑着递给他一杯温水：“别急，慢慢想。是不是昨天撞到头，把曲子忘了？没关系，实在想不起来，就重新写嘛，你还年轻，有的是时间。”
重新写？
林默握着水杯，指尖冰凉。他看着录音室角落里的那架白色钢琴，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这个世界没有那首歌，对吧？
“张姐，我、我想重新弹、弹一首可以吗？”他鼓起勇气，抬起头，飞快地看了张姐一眼，又立刻低下头。
“当然可以啊！”张姐眼睛一亮，“我就知道你有才华，快去吧，钢琴是新换的，音色特别好。”
林默走到钢琴前坐下。黑色的琴凳有点凉，他深吸一口气，手指放在琴键上的瞬间，之前的紧张感奇迹般地消散了不少。
他想起了地球的一首民谣，是他大学时最喜欢的歌，旋律简单，歌词干净，像初秋的风，带着点淡淡的忧伤，却又很温暖。
指尖落下，第一个音符响起。
他没有看琴键，眼睛微微闭着，完全沉浸在旋律里。穿越的迷茫，社恐的焦虑，对未来的不安，都随着琴声慢慢流淌出来。他的手指在琴键上跳跃，动作流畅而自然，仿佛这首曲子已经在他心里排练了千百遍。
张姐原本坐在调音台前，听到一半，悄悄站了起来，走到录音室的玻璃墙外，脸上带着惊讶和欣赏。她在制作部待了十年，听过的曲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但很少有一首这么简单的旋律，能让人心里这么安静。
曲子不长，三分多钟。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录音室里一片寂静。
林默睁开眼，脸颊微红，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张姐：“我、我弹完了。”
张姐快步走进来，眼睛亮晶晶的：“小默，这歌太好听了！叫什么名字？是你之前写的吗？”
“还、还没有名字……”林默挠了挠头，“是、是刚想的。”
“刚想的？”张姐更惊讶了，“天才啊！这旋律，这感觉，太适合我们公司新来的那个男团了！”
她拿起旁边的录音笔，按下录音键：“小默，能再弹一遍吗？我录下来，等会儿给顾总发过去。”
林默点点头，重新坐好。这一次，他没有那么紧张了，手指落下时，多了一份笃定。
琴声再次响起，比刚才更流畅，更温柔。
阳光透过录音室的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落在林默低垂的眼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他缩在录音室的角落里，像一只暂时找到了安全港湾的小动物，只有在琴声里，才能舒展羽翼。
张姐靠在墙上，看着那个小小的身影，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这个孩子，以后一定会发光的。
录完音，张姐拿着录音笔，兴奋地说：“我现在就去找顾总！小默你等着，我保证他肯定喜欢！”
林默看着她匆匆离开的背影，坐在钢琴前，没有动。他轻轻按了一个和弦，清脆的声音在录音室里回荡。
也许，在这里，真的可以试试。
不唱歌，不露面，就躲在录音室里，写自已喜欢的歌。
这样，应该不用和太多人打交道吧？
他不知道的是，张姐拿着录音笔走到电梯口时，正好碰到了顾晏辰。
男人穿着一身黑色西装，身姿挺拔，五官深邃，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镜片后的眼神锐利而平静。他身边跟着几个高管，正在听汇报。
“顾总！”张姐停下脚步，有些激动地说，“您让我等的林默的demo，他刚重新弹了一首，特别好听！”
顾晏辰的脚步顿了一下，目光落在张姐手里的录音笔上，声音低沉：“是吗？”
“真的！您听听就知道了！”张姐连忙按下播放键。
悠扬的钢琴声在走廊里响起，原本嘈杂的脚步声和说话声都渐渐停了下来。
顾晏辰靠在电梯旁的墙上，微微侧着头，听着那段旋律。阳光从他身后的玻璃窗照进来，给他周身镀上了一层冷调的光晕，没人能看清他镜片后的表情。
只有他自已知道，听到第三个小节时，他放在口袋里的手指，轻轻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