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景然被确诊癌症那晚,王嘉攥着报告单在楼梯间发疯似的抽烟。火光在漆黑里明灭,映出他发红的眼,烟灰簌簌落在
“中期”
两字上,烫出焦黑的洞
——
就像命运给王景然的人生,硬生生剜了道疤。等他回病房,却撞见王景然支着身子找画册,骨节分明的手翻得发抖,听见动静,扭头笑:“找你以前画的丑东西,想看看能不能笑到忘记疼。”
王嘉把烟掐灭在手心,血腥味混着尼古丁味漫开,他扑过去抱住王景然,哑着嗓子:“别找了,我画新的,画能把病痛都赶走的画……”
化疗把王景然的头发啃成稀稀拉拉的草,王嘉却在他病房养了盆蒲公英。白绒绒的球在窗台晃啊晃,王景然蜷在被子里笑他:“你想让我把癌细胞当种子吹走啊?幼稚鬼。”
可趁王嘉不在,他会小心摸蒲公英的茎,把绒球拢在掌心,像捧着自已仅剩的、摇摇欲坠的生命力。刘靖怡来送笔记,撞见这幕,想起大巴上王景然看王嘉的眼神,烫得能把冬雪融成春溪,她把笔记轻轻放下,退出门时,听见王景然对着蒲公英嘟囔:“你要是能带着王嘉的傻劲儿飞进我骨头里,把癌细胞都赶跑就好了……”
王绍庭和刘晋垚把画架搬到化疗室,颜料和消毒水味缠在一处。王绍庭画王井然输液的手,血管青黑得像条冻僵的蛇,可刘晋垚偏要在画角添个举着棒棒糖的小太阳。王景然瞅着画笑:“这太阳是童工吧,举糖举得比我化疗还累。”
刘晋垚把颜料抹他病号服上:“等你好啦,让这小太阳给你当跟班,天天给你举糖!”
化疗的药劲上来,王景然疼得冷汗打湿枕头,却攥着这幅画不撒手,画里的小太阳,成了漫漫长夜唯一的火把。
王嘉开始偷偷接私活,为了多赚治疗费,整宿整宿熬。有回王景然凌晨疼醒,看见他趴在床边,电脑屏幕蓝光映着青白的脸,CAD
图上的线条像爬记墙的蛛丝。王井然摸她白嫩的脸,他猛地惊醒,慌慌张张关电脑:“吵醒你了?我这就走……”
王景然把她手拉进被窝,掌心覆在自已凸起的肋骨上:“王嘉,别把自已熬成一副空壳,我要是走了,连个骂你傻的人都没有……”
王嘉咬着牙没让眼泪掉下来,他怕咸涩的泪,会浇灭王井然拼命抓住的那点生机。
刘靖怡在天台遇见王嘉时,他正对着风吼:“凭什么是他啊!”
吼声撞在远处高楼,弹回来碎成渣。刘靖怡递给她罐啤酒,听他灌下半罐,带着哭腔说:“我不怕花钱,不怕熬夜,可我怕他眼睛里的光,慢慢被病痛啃没了……
你见过他以前在大巴上笑吗?能把整个春天的花都比下去,现在呢,笑一下都要喘半天……”
刘靖怡望着楼下穿梭的车流,想起自已藏在心底的喜欢,和王井然、王嘉这份在病痛里打滚的眷恋,突然分不清,到底是王井然离不开王嘉,还是王嘉的命,早和王井然缠成了死结。
王井然的病情出现转机,是在一个飘雪的清晨。他能自已捧着粥碗喝粥,把米粒撒得记桌都是,却笑得像个抢到糖的孩子。王嘉红着眼眶给蒲公英换盆,王井然把脸贴在玻璃上喊:“王嘉你个大笨蛋,蒲公英早被我吹到你电脑里啦!”
后来他们推着轮椅去后山,王井然让王嘉把他抱那块数云的草地。雪落在王嘉肩头,王井然伸手接,说:“你看,雪化在手里,像不像癌细胞在逃?”
王嘉把他冰凉的手捂热,从怀里掏出幅画
——
画里两个小人追蝴蝶,一个举着棒棒糖小太阳,一个头发稀稀拉拉,可笑得比春天还亮。王井然揉他头发:“还是这么丑……
但丑得我想活到一百岁,天天骂你。”
远处,刘晋垚举着新画的太阳,追着王绍庭喊
“把太阳画大些呀”,雪地里的笑声,混着王井然清浅的咳嗽,成了这场抗癌战役里,最鲜活的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