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笃——”
马车内,一声轻叩打断了赵青的话。
赵青回头看了一眼,立刻改口:“那我们要了吧。”
他说着伸手去接猫。
宋温辞偏头,一双熠熠的桃花眸含笑看着桑棠晚,看她接下来打算用什么说辞拿这只猫来坏郑道生的生意?
“这猫是白送的,但我们郑老爷还有附带一个条件。”桑棠晚将猫递过去,笑吟吟地开口。
“呵……”
这一回不是错觉,她清晰地听到马车内传出一声冷冷的嗤笑。
桑棠晚不禁蹙眉朝马车内望过去,可惜隔着金丝软锦帘,什么也瞧不见。
她好不疑惑,马车里头坐的到底什么人?这么神神秘秘,好像还一副很看不上她的样子?她招他惹他了?
赶马车的赵青也回头看了一眼,才忍住笑问她:“请问姑娘,是什么条件?”
这姑娘怪好玩的。
主子不让他说出真相,难道也是觉得她好玩想逗逗她?
桑棠晚弯眸露出一个轻松的笑,脆声道:“其实也没什么啦。只是为了保证领养人能对小猫好,要预先抵押白银五十两。两年后只要小猫一切都好,五十两银子郑老爷将如数奉还。”
她转着乌眸扫量眼前,马车气派,下属气宇轩昂,一瞧就是富贵人家来的。掏五十两银子应当小菜一碟吧?这样的人家对猫也不会差的。她拿了这银子就消失,让马车上的人和郑道生算这笔糊涂账去吧。
宋温辞听到这里才恍然大悟,原来她在这儿等着呢。
啧,桑棠晚的脑子转得是真快,眨眼就骗五十两,还挑唆了对方和郑道生的生意。
“这……”
赵青迟疑。
马车内又传出一声带着嘲讽的冷笑。
桑棠晚皱起脸儿狐疑地盯着眼前的软帘,伸手欲将猫儿取回来。
要就要,不要就不要,老是阴恻恻的笑什么?听动静这里头坐的可不像什么好人呐。
她心头瘆得慌,还是走吧。这局她不做了。
金丝软锦帘忽地掀开一角。
桑棠晚怔住,手下不由一顿。
马车内,一只冷白修长的手探了出来。骨节分明,干净有力,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漂亮的好似谁精雕细琢过。
这只手很不客气,不由分说先她一步捉住黑猫儿,眨眼便缩回马车内。
“走。”
紧接着,一声吩咐淡漠非常。
“诶?我们郑老爷提了条件,你们不愿意给银子就把猫还给我。看着像个大户人家来的,怎么能明抢?”
桑棠晚指着赵青。
抢了猫就走,看这架势就是不想给钱,她自然要与他们分说。
马车驶动。
“他们要跑。”桑棠晚急了。
“停!”
宋温辞一声清叱,张臂拦在马车前。
马儿扬蹄嘶鸣,赵青扯住缰绳怒骂:“找死啊你!”
马车内,冷白指尖挑起帘子一角,乌浓的眸子带着冷意向车下望去。
马车前,意气风发的儿郎将桑棠晚护在身后,抬头睨着赵青:“二选一,要么放下银子,要么放下猫。”
少年郎眯着桃花眸,漫不经心中透着张扬,迷人又危险,无数银子堆出来的矜贵之气显露无疑。
桑棠晚从他胳膊下探出脑袋来帮腔:“对!”
两人一个骄矜意气,一个生动蓬勃,望着竟是般配至极。
车内人望着这一幕,手不知何时已然攥成拳,手背青筋突突跳动。
“我自会与郑老爷分说。”
他启唇,嗓音清冽悦耳,语气却森冷摄人。
赵青听了自家主子的话,鞭子一挥便要走。
桑棠晚听这声音似乎有点耳熟,但一时又想不出来。眼见不能成事,她也来不及细想那么许多了。
“不行,猫还我!”
她矮身自宋温辞身后窜出来,一把撩起软帘钻进马车内。
亏本的生意她可不做!
那猫儿多招人喜欢?她要带回去自己养。
然而下一刻,看清眼前人的脸,她又觉得自己好像也不是非要这只猫不可……
她呼吸微窒,瞳孔骤缩,连带着思绪都迟缓了不少,伸出去的手僵在那里。
赵承曦!
就说她平白无故怎么会梦到从前的事,原来一切早有预兆!
乐阳长公主独子、圣上亲封安国公、她的前未婚夫,他来铜官做什么?
难怪方才她觉得他声音耳熟!
她脑中嗡嗡的,几乎要失声尖叫。
啊啊她上辈子造了什么孽,骗人竟然骗到前未婚夫头上了!她下意识抬手挡着脸,脚趾几乎抠破绣鞋,她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车里!
僵持几息,一时间两人谁也没有说话。
桑棠晚只觉得眼前人乌沉沉的目光像一张密密的网,铺天盖地地笼着她,叫她透不过气来。
脑海中,三年前的过往掀天扑地而来,她猛地攥紧手放下。
哟呵,他一个陈世美还有脸摆出这番姿态?她还怕他不成?
“你不是死了吗?怎么,诈尸了?”
她抬起下巴睨着他,纤长卷翘的眼睫不屑地覆下,乌眸中满是不逊。
“三年前利用完转身就走,三年后用我的猫骗我。你还真是一如从前,招摇撞骗。”
赵承曦嗓音宛如金玉相击,清冽动听。
他面无表情地斜倚着,狭长的丹凤眼看谁都像在看狗。迦南沉香带横系在霁青色襕袍上,束出劲瘦的腰身。屈着长腿,衣摆自膝上滑落,露出里头衬着的牙白中单,大手轻抚怀中的碧眼黑猫。一如从前的清冷矜贵,俊美无俦。
他眸子乌浓目光晦暗,又暗含点点嘲讽和厌恶,冷冷地将她望着。
“说话还挺押韵,不过,我怎么样关你什么事……”桑棠晚更不客气,还待再讽刺他几句。
“柚柚……”
外头,宋温辞跟上来,与赵青起了冲突。
桑母怀桑棠晚时极爱吃柚,柚又通保佑的“佑”,是以桑母取了这个小名来,希望女儿常得神明庇佑。
这阵子宋温辞常在桑家,也跟着喊桑棠晚小名儿。
“柚柚?连赵青都敌不过。”赵承曦眼尾泛起薄红,指尖蜷起,乌浓的眸底讥讽意味更浓:“你新骗的男人,不过如此。”
什么意思?赵承曦笑话她找不到比他更好的?
“不过如此?”桑棠晚轻哼一声,背起手俯身凑到他跟前转着乌眸挑衅:“介绍一下,我新未婚夫,大晟第一商号丰隆号少东家宋温辞。比你有钱,比你风趣,比你会疼人。最要紧的是我们青梅竹马,两情相悦。”
四目相对,清甜的荔枝蜜香中赵承曦呼吸一重,一时眼角猩红,指尖攥紧。
青梅竹马?那他们的从前算什么?
鼻间嗅到熟悉的乌木香气,桑棠晚眼神从他笔直纤长的眼睫略过,飞快地站直身子后退一步。
哼,赵承曦拽什么拽?她早过了被美色迷惑年纪。这个人死气沉沉闷得很,跟他在一起一点意思都没有。
还敢瞧不起她?怎么样,被她比下去了吧?
赵承曦靠回车壁,漆黑的眸子恢复了一贯的澹清淡漠:“第一商号,五十两都骗,活不起了?”
“我乐意,管得着吗?”桑棠晚羞恼,劈手便夺:“猫还给我。”
她可没忘了自己闯上马车的目的——将小酱油抢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