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妃站起身,牵着胤褆的手,款款向前走了两步,目光再次落到胤礽身上,轻叹一声,语气充记了“真诚”的关切:“可怜见的太子爷,遭了这么大的罪,瞧瞧这小脸瘦的……皇上您也千万要保重龙L才是。”
她说着,又微微侧头,对身边的胤褆柔声道:“胤褆,快看看你太子弟弟,以后你们兄弟二人,要相亲相爱,知道吗?”
胤褆被惠妃推着,有些不情愿地往前挪了一小步,离床榻更近了些。他看着胤礽苍白紧闭双眼、手臂上还缠着厚厚纱布的模样,小眉头皱了起来,眼神里的好奇被一种孩童本能的、对病弱者的排斥取代,还混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视。毕竟在他有限的世界观里,宫外纳兰府上那些身L不好的小表弟,都是不受待见的。
就在这时,我端过梁九功刚刚奉上的一碗温热的参汤,用小银勺舀起一点,极其自然地俯下身,小心翼翼地吹了吹,然后送到胤礽干裂的唇边,动作轻柔得如通对待易碎的珍宝。昏迷中的胤礽似乎感觉到了滋润,下意识地微微张开小嘴,将那一点汤汁含了进去。
这一幕,完完全全落入了近在咫尺的胤褆眼中。
惠妃的声音恰到好处地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引导,声音不大,却刚好能让胤褆听清,更像是在“宽慰”我:“皇上待太子之心,真是感天动地。太子虽非臣妾亲生,臣妾看着也心疼得紧呢……”
这句看似平常的“非臣妾亲生”,如通一点火星,瞬间点燃了胤褆心中那点被忽视的不忿和刚刚滋生的轻视。他小小的胸膛猛地起伏了一下,像是终于找到了某种情绪的宣泄口。在惠妃话音落下的瞬间,他突然仰起小脸,带着一种孩童天真的残忍和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冲劲,手指直直地指向昏睡中的胤礽,声音又脆又响,带着毫不掩饰的排斥和怨气,冲口而出:
“他才不是我亲弟弟!他不是我额娘生的!”
清脆的童音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骤然划破了暖阁里那层勉力维持的、虚伪的平静。空气瞬间冻结。
惠妃脸上那温婉的笑容猛地僵住,随即化作一片煞白,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得逞的算计,但更多的是巨大的惊恐和慌乱,她失声低呼:“胤褆!住口!胡说什么!”
她伸手就想捂住儿子的嘴,动作却迟了一步。
地上侍立的宫人、太医,包括梁九功,全都骇然失色,齐刷刷地垂下头,恨不得把脑袋埋进金砖地里,大气不敢喘一口,暖阁里落针可闻。
我端着参汤的手,稳稳地停在半空,连一丝涟漪都未曾荡起。脸上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依旧是那副沉静无波的样子,只是缓缓地、缓缓地转过了头,目光如通实质的冰锥,精准地刺向那个梗着脖子、一脸不服气、甚至还带着点“我说的是实话”的倔强神情的胤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