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他的泪水迅速浸透我的肩头,声音沙哑急促:
别离开我,求你…是我混账!不该靠近方淮莺!但阿汐,我就是想帮她!她爸根本不拿她当人…
他心知肚明。他比谁都清楚,我对徐澜和方家的恨意有多深。
可他认为,上一辈的恩怨不该牵连儿女。
他能体会方淮莺的无助,如同当年自己被父亲的债务拖入深渊时的痛苦。
我没碰她!那些照片、那些女人也是假的!他急于剖白,慌乱焦灼,我故意气你的!我以为你提离婚是想逼我低头。我最恨被人要挟!欠债那些年还不够吗我的命攥在别人手里,毫无尊严…
他憎恶被胁迫的感觉。离婚的要求,被他视作要挟。
他故意用放纵反击,在镜头前表演潇洒,在酒醉中自我放逐,试图证明自己不容胁迫,结果只暴露了怯懦与荒唐。
他知道方淮莺别有用心。
他也明白,自己只是玩玩,当作逃避现实的消遣。
阿汐,我只爱你…最后一句,声音低哑下去,带着筋疲力尽的嘶哑。
我没有挣脱,亦未回应,声音平静:
临禹,放手。
他反而箍得更紧,想用蛮力留住我,声音颤抖,满是绝望:
不放!死也不放!你信我!我的心是干净的!只有你!从没变过!
静默几秒,等他气息稍平,我才开口:
你的心,从未给过我尊重,撑不起我们并肩的体面,到最后,连你身体去哪都管不住。
无数画面掠过脑海。
他心疼方淮莺,却在叶家轻贱我父亲、嘲讽我们时保持沉默。
他掷在我床头的昂贵手套,遮不住那只断指,也掩不住他日益加深的敷衍与眼底藏不住的嫌厌,更洗不白他投向方淮莺的陪伴与关切。
爱不该是递给仇人捅我的刀。
更不该是你放纵后还想逼我屈服的遮羞布。
我微微侧身,目光平静落在他瞬间煞白的脸上,字字清晰:
叶临禹,你弄错了。离婚,不是气你,不是要挟,更不是等你回头,是我不爱你了。
他身体猛震,从哀求转为疯狂拉扯,声音破碎,几近失控:
不!你爱我!阿汐,你是恨极了我才说的反话对不对…
我挣脱他的钳制,后退一步,拉开距离,声音平稳:
我不恨你。我对你,连恨都没有。离婚吧,放过你我。
他僵在原地,难以置信与失重感让他浑身颤抖,眼中是绝望的疯狂:
我不信!看着我!你看着我的眼睛说!说你不爱我了!十年!十年的一切都是假的吗!
最后一抹残阳沉入墨蓝的海。
我迎着他癫狂的绝望,清晰地说:
叶临禹,我不爱你了。
没有波澜,只有尘埃落定:
过去是真的。过去的唐汐,爱过去的叶临禹。
现在的你我,语气决绝,已无瓜葛。
说完,我转身走向岸边亮灯的方向,脚步毫不停顿。
他僵在原地,看着我决绝的背影,巨大的恐慌淹没了他,挣扎想追。
叶老板,别追了。看看这个,再想想,你配不配。
一个穿皮夹克的身影倚车点烟,朝叶临禹吹了声短促口哨,声音带着嘲弄。
话音未落,一个旧木盒被随手抛来,翻滚着砸落在他脚边的砂砾上。
叶临禹几乎是本能地、踉跄地俯身拾起。
掀开盒盖的瞬间,颤抖的手指几乎握不住木盒。
盒上压着泛黄纸条,上面是他永生难忘的字迹:
【以此指为契,换叶临禹十年生。债清指断,生死两清。】
日期正是十年前他被威胁沉海的那晚。
啧啧,十年。这姑娘嘴够严实。倚车的男人嗤笑,叶老板,你倒是风光了。她这指头,白断咯。
叶临禹目光死死钉在那截枯槁断指上,浑身血液瞬间冻结。
所有刻意回避的细节串联起来,真相如巨浪拍碎了他所有的认知。
手套、疤痕、脱口而出的恶心、别吓着慕汐…
回忆如潮水猛冲入脑海,他无知而残忍地一次次撕开她的伤疤、一次次作践。
胃部剧烈翻搅,耳中嗡鸣一片,眼前阵阵发黑,喉咙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扼住,无法呼吸。
那木盒仿佛化作千斤重锤,压得他喘不过气。
双膝一软,重重跪倒在地。
死死攥紧盒子,颤抖地按在狂跳的心口。
滚烫的泪奔涌而出,砸在那截维系了他十年性命的枯骨上。
这一刻,他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他与那个曾深爱他的女人之间,只剩下一条用牺牲与悔恨填满的深渊。
冰冷刺骨的绝望彻底吞没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