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凌晨四点的城市,空旷而寒冷。
顾言深穿着单薄的衣服,走在无人的街道上。
系统剥夺了他使用交通工具的权限。
他名下的所有豪车,此刻都成了冰冷的铁皮。
他只能走。
二十公里。对于一个从未走过超过一公里路的富家公子来说,这是一个天文数字。
刚开始,他还在愤怒,在咒骂。他觉得荒谬,觉得屈辱。
但走了两个小时后,他的脚底磨出了水泡,每走一步都像踩在钉子上。
愤怒被疲惫取代,他只剩下机械的、麻木的摆动双腿。
他想起了许念晚。
她也是这样,在无数个凌晨,为了他一个心血来潮的念头,走在这样的路上吗
她当时在想什么
是怨恨,还是无奈
或者,什么都没想,只是因为系统会惩罚她
天色微亮时,他终于走到了那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豆浆店。
店主是个和蔼的大妈,看到他狼狈的样子,递给他豆浆时,还多给了一个茶叶蛋。
小伙子,大老远跑来,肯定饿了吧。这个阿姨请你吃。
顾言深拿着那杯温热的豆浆和那个茶叶蛋,愣住了。
已经很久,没有人对他释放过这样的善意了。
他坐在店门口的台阶上,一口一口地喝着豆浆。
很普通的味道,甚至有些寡淡。
可他却喝出了眼泪。
【第二次报应任务,已完成。】
【叮--由于宿主完成任务态度良好,奖励解锁一段许念晚的记忆碎片。】
一段画面,涌入顾言深的脑海。
那是许念晚的视角。
同样的凌晨,同样的路。
她小跑着,很着急。因为系统提示,如果豆浆凉了,任务就算失败。
她跑到豆浆店,拿到了豆浆,转身就走。
店主大妈也想送她一个茶叶蛋,她却摆了摆手,头也不回地跑了。
不是她不想要,是她不敢。
因为系统规定,任务期间,不能接受任何赠予,否则会被视为对报恩对象不忠。
惩罚,是加倍的电击。
画面消失。
顾言深手中的豆浆杯,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他捂住脸,肩膀剧烈地颤抖。
原来,他所以为的小事,对她来说,都布满了陷阱和痛苦。
他自以为是的掌控,实际上,是一场毫无人性的虐杀。
接下来的日子,顾言深就在这样无休止的报应任务中度过。
系统发布的任务,全都复刻自他曾对许念晚下达的指令。
【任务15:去医院,献血400毫升。理由:苏晚柔小姐需要营养。】
他被抽血时,第一次感觉到了头晕和乏力。
【任务23:去被苏晚柔撞坏的那辆车车主家门口,跪一个小时,请求原谅。】
他在众人的围观和指骂中,第一次尝到了尊严扫地的滋味。
【任务58:进入网球场,被发球机连续击打一小时。】
他被网球砸得遍体鳞伤,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皮肉之苦。
每一次任务,都伴随着一段记忆碎片的解锁。
他像一个偷窥者,被迫观看了许念晚这三年的全部苦难。
他看到了她如何在深夜的街头,被几个混混骚扰,为了保护他要的绝版模型而被打得鼻青脸肿。
他看到了她在医院里,因为献血过多而晕倒,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查看任务是否完成。
他看到了她跪在车主家门口时,周围人投来的鄙夷目光,和她那张毫无血色、却没有任何表情的脸。
他终于明白,许念晚的麻木,不是天生的。
是被他,被这个系统,硬生生地,磨掉了所有的情绪和感知。
而他,曾经把这种麻木,当成是听话。
他开始害怕。
他怕看到更多的真相。
他也开始期待。
他期待能看到一些,她不那么痛苦的画面。
可没有。
一片都没有。
她的三年,就是由这99次痛苦和羞辱,构成的。
他派出去的私家侦探,终于传来了消息。
他们锁定了那座小岛的具体方位,但那是一座完全私人的岛屿,守卫森严,无法靠近。
唯一的照片,是用超长焦镜头,在几公里外的公海上拍摄的。
照片很模糊。
只能看到蓝天,沙滩,还有一个小小的身影,坐在画架前,在画画。
是她。
她在画画。
她在过自己的生活。
她看起来......很好。
顾言深拿着那张照片,看了整整一夜。
照片上的她,是他从未见过的、平和的模样。
他第一次,有了一个荒唐的念头。
或许,他就不该去找她。
或许,让她永远留在那片蓝天之下,才是对她最好的结果。
可是,他做不到。
他已经,离不开她了。
哪怕只是想到她的名字,他的心脏都会抽痛。
他必须找到她。
他要赎罪。
【叮--第98次报应任务发布:‘自我毁灭’。任务内容:亲手砸掉你最珍贵的东西--你父亲送你的,那辆全球限量的布加迪威龙。】
顾言深看着车库里那辆视若珍宝的跑车。
他想起了许念晚砸掉初生时的样子。
他拿起铁锤,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