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青溪镇的城门就传来沉重的关门声,紧接着是铁甲碰撞的铿锵声。温楚渝和宋书航在松树林里听得真切,心头都是一沉
——
李三果然封城了。
“搜!给我仔细搜!任何可疑人员都不能放过!”
李三的嘶吼声顺着风飘过来,带着不容置疑的狠戾。
宋书航皱紧眉头,低声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们人多势众,我们迟早会被找到。”
他话音刚落,就见不远处的树丛晃动了几下,十多个手持长刀的追兵迅速逼近,刀身在晨光里闪着冷冽的光。
宋书航眼神一凛,反手抽出腰间的断水剑,剑身在空气中划过一道寒光,“楚渝,躲在我身后!”
温楚渝握紧了袖中的瓷片,刚摆开架势,就有两名追兵挥刀砍来。她依着宋书航教的招式横劈过去,却因力气不足被对方震得手臂发麻,踉跄着后退了两步,险些摔倒。
“小心!”
宋书航大喊一声,剑随身走,身形如游龙般穿梭在追兵之间。他手腕翻转,断水剑卷起阵阵剑风,所到之处,追兵的长刀纷纷被挑飞。有个追兵从侧面偷袭,宋书航察觉身后动静,不慌不忙地侧身避开,通时剑尖向后一送,精准地抵住了对方的咽喉,那追兵顿时吓得僵在原地。
可追兵源源不断地涌来,宋书航既要应对前方的攻击,又要留意身后的楚渝,渐渐有些吃力。他看准一个空档,剑势一变,使出一招
“横扫千军”,将周围的追兵逼退几步,随即对楚渝喊道:“跟紧我,往密林深处走!”
温楚渝咬着牙跟上,刚跑没几步,就被一名漏网的追兵拦住。那追兵狞笑着挥刀砍来,她慌忙举起手臂格挡,衣袖被刀刃划破,手臂上顿时出现一道血痕。疼痛让她眼神一厉,忍着痛将袖中的瓷片狠狠朝对方眼睛刺去,那追兵惨叫一声,捂着眼睛倒在地上。
就在这时,另一道身影如通鬼魅般从阴影中闪出,动作快如闪电,几下就将剩余的几名追兵打晕在地。月光透过枝叶落在他月白锦袍上,泛着柔和的光泽。
楚渝定睛一看,来人面容俊朗,正是沈家二公子沈嘉华。他目光扫过楚渝时,睫毛几不可察地颤了颤,抬手理了理衣袖,指尖在袖口的暗纹上无意识地摩挲着。
“温姑娘。”
沈嘉华开口时,声音比寻常低了些,目光落在她被树枝勾破且带着血迹的袖口处,停顿了片刻,随即移开视线,望向追兵来的方向,“李三的人快到了。”
楚渝眼神一冷,握紧瓷片的手更用力了,指尖泛白:“沈二公子不必多管闲事。”
她想起兄长遗物里那封提到沈家的信,心头的戒备又重了几分。
沈嘉华像是没听见她的冷语,侧身往密林深处走了两步,回头时恰好站在一道月光里,衣摆被风掀起个小角。他没再说话,只是朝两人微微偏了偏头,示意跟上。路过一片低矮的灌木丛时,他脚步稍顿,等楚渝走近,才伸手将挡路的枝条往自已这边拨了拨,指尖被尖刺划了道细口也没在意。
穿过藤蔓缠绕的石壁,密道入口出现在眼前。沈嘉华抬手拂去入口处的蛛网,手腕转动间,露出腕上串着的黑檀木珠子,其中一颗珠子上,刻着个极小的
“温”
字,被他刻意用拇指按住了。
“从这里出去便是乱葬岗。”
他说话时没看楚渝,只是望着密道深处,耳尖在夜色里泛着淡淡的红。
楚渝没道谢,和宋书航先后钻进密道。擦肩而过的瞬间,沈嘉华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等两人身影消失,他才缓缓吐出一口气,抬手按了按胸口,随即对着空气低声道:“告诉大哥,人已送走。”
顿了顿,又补充道,“把药放在老槐树下,别让人看见。”
说完转身离去,走了几步,又回头望了眼密道入口,脚边的石子被他踢得滚出老远。
密道里阴暗潮湿,楚渝忍不住对宋书航说:“沈家心思难测,沈嘉华的举动太过反常。”
她看着自已手臂上的伤口,眉头紧锁。
宋书航点头:“此人确实可疑。”
他查看了一下楚渝的伤口,眉头微蹙,“先处理伤口,此地不宜久留。”
他想起方才沈嘉华拨枝条时的模样,又看了看楚渝的伤口,若有所思。
远处的打更人敲过四更,乱葬岗的晨雾里,老槐树下静静放着个木盒,盒盖缝隙里,露出点药草的清香。
密道尽头的微光越来越亮,宋书航扶着楚渝钻出洞口时,乱葬岗的晨雾正沿着脚踝漫上来带着湿冷的寒意。楚渝低头看了眼手臂上的伤口,血珠正顺着皮肉往下滚,在灰扑扑的夜行衣上洇出暗红的痕。
“先处理伤处。”
宋书航从道袍下摆撕下块干净的布条,刚要替她包扎,却瞥见老槐树下的木盒。他示意楚渝稍等,蹑手蹑脚走过去掀开盒盖
——
里面整齐码着三瓶药膏,最底层还压着张字条,字迹清隽:“白药止血,绿膏去腐,红瓶止痛。”
楚渝冷哼一声别过脸:“沈嘉华倒会让人情。”
话虽如此,还是接过白药瓶往伤口上倒。药粉接触皮肉的瞬间泛起刺痛,她却咬着牙没吭声,目光落在远处青溪镇的城楼上,那里的龙旗在晨风中猎猎作响。
“李三封城不过是权宜之计,”
宋书航将布条在她臂弯系了个结实的结,“他背后是周尚书,要查清温家军和粮草的真相,迟早得去京城。”
他用断水剑拨开脚边的碎石,剑刃在晨光里闪过冷光,“只是京城不比青溪镇,周尚书党羽遍布,我们得换个身份。”
楚渝摸出怀中的焦布片,布片上的虎头纹在雾里若隐若现:“我可以扮成投奔亲戚的孤女,我姑姑早年在京城有间绣坊,或许还能用上。”
她忽然想起什么,从袖中掏出枚小巧的银锁,锁身上刻着
“温”
字,“这是兄长给我的,说是遇到难处时,可去城西的悦来客栈找账房先生。”
宋书航点头:“我扮成你的远房表舅,云游的道士身份刚好能掩人耳目。”
他想起沈嘉华那串黑檀木珠子,眉头微蹙,“沈家在京城势力盘根错节,沈嘉禾掌管的百市遍布街巷,我们的行踪怕是瞒不过他们。”
“那就让他们看见。”
楚渝忽然抬头,眼底闪过抹锐光,“沈嘉华既想拉拢,定会暗中相助。我们正好可以借他们的眼线作掩护,只要不落入他们设的局。”
她将那瓶红膏扔回木盒,“至于他的好意,不必领。”
两人沿着乱葬岗的小路往官道走,晨雾渐散时,已看见远处的驿站。宋书航去牵马时,楚渝蹲在溪边洗手,看见水面倒映出自已臂上的伤,忽然想起兄长信中那句
“京城水深,步步惊心”。
“得先找辆不起眼的马车。”
宋书航牵着两匹瘦马回来,马背上还驮着从客栈带出来的行囊,“官道上盘查严,我们昼伏夜出,避开驿站和城镇。”
他从行囊里翻出张泛黄的地图,指着京城外围的一处山谷,“这里有座废弃的烽火台,可作落脚点。”
楚渝接过地图,指尖划过
“周府”
的标记,忽然道:“周尚书下月要过六十大寿,届时百官登门,府里守卫定然松懈,或许是个机会。”
她想起父亲书房里那本《京城官宅图》,周府的后花园连着条暗河,当年是为防备水患挖的。
远处传来马蹄声,两人迅速躲进树丛。一队穿黑衣的骑士疾驰而过,马鞍上插着沈家的狼头旗。等马蹄声远去,宋书航才低声道:“沈嘉华果然在暗中盯着。”
他看了眼楚渝,“我们的计划,怕是得加快了。”
乱葬岗的晨雾彻底散去时,两匹瘦马已踏上前往京城的路。楚渝回头望了眼青溪镇的方向,那里的城门依旧紧闭,却不知有多少双眼睛,正盯着他们远去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