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温歧用情至深
敬德宫一日惊魂后,周盈除了每天看望碧桃数次以外,大部分时间都留在西暖阁,陪温歧处理二王逆案的收尾事宜。
端王和恭王身份贵重,此番同时作乱谋逆,堪称震惊宇内的滔天祸事。温歧将此案真相公布天下之时,朝野哗然之余也动荡不已,不知多少官宦被革职查办、抄家流放,涉及到谋反逆案且未及时悔过的不必多说,温歧没与他们客气,一切依国朝律法处置。
至于临阵反戈的禁军统领罗锋,温歧命他在金殿上指认二位反王的罪行,随后将其收归天牢,打算关押至死。其他涉案禁军,温歧则免了他们的官职,将他们贬为庶人,一未夺其性命,二未牵连家族,已算格外恩慈。
而秦大柱国手下那个私放端王进宫的将领,他虽有过错,但毕竟是被反贼蒙骗并且卸了端王一伙的弓弩,所以温歧只是小惩大诫,责令他闭门思过。
有罪当罚,有功自然也当赏。
更别说经此一事,朝堂上空出许多官位,温歧若想往后顺利推行新政,那么该提拔哪些人,又该如何提拔,自然也都需要他考虑清楚、全盘筹划。
诸多朝政堆积如山,温歧难免忙得不分昼夜,若是没有周盈在旁照料,恐怕他连茶饭都没功夫用。
直到半个月过去,励精图治的帝王才总算理清头绪,颁布了一道又一道旨意,安抚了大楚臣民不说,更令整个朝堂风气为之一新。
到了这时候,温歧好不容易能够歇上一会儿,本准备好好儿陪陪自家皇后,谁知周盈却几番推脱。
帝后之间感情疑似出现波折,可盛老板和碧桃却一帆风顺。
于敬德宫不幸受伤的碧桃,在盛老板的精心养护下已无大碍,只是脸上许会留下疤痕。
看着这段时间一直尽心照顾自己的盛老板,碧桃心中既欢喜又羞涩,在他又一次温温柔柔喂自己喝完药,并送上一颗盐渍梅子的时候,这丫头终于开口,问盛老板喜不喜欢她。
盛老板愣了愣,握住碧桃的手,很郑重地说：喜欢。
碧桃又问：那我脸上这道疤痕要是无法愈合,很吓人很吓人,我变难看了,你还会喜欢我吗还愿不愿意娶我
盛老板用大拇指摁了摁碧桃鼻尖,满是深情地开口：阿桃,我们之间虽没有经历过太多轰轰烈烈,可你的活泼热情早已融化了我,令我心动的从来都是你带给我的温暖和欢乐,与容貌有何相干我爱的是你这个人,是你的纯真心性,所以你不必有此疑虑。
碧桃双眼亮晶晶的,抿了抿唇憋住泪水,笑道：这可是你亲口许诺的,等我好了你就娶我吧,不许反悔,不然我可是要求陛下和娘娘做主的！
盛老板本以为碧桃会因为脸上的伤百般迟疑,不太爱说话的他甚至提前搜罗了一箩筐的好话准备哄她安慰她,求她嫁给自己,却没想到竟然都没用上。
这位年轻俊美的暗卫指挥使大人,在得到心上人有关婚嫁的允诺后强压欣喜,嘴角却翘得很高,他十分珍重地抱住碧桃,在她耳边柔声说：好啊,等你伤彻底好了,我们就请陛下和娘娘赐婚,让大伙儿一起见证我们的幸福。
时有风来,花香盈室,两颗真挚的心彼此贴合得很近很近。
盛老板那一箩筐好话今天虽没说出口,可他与碧桃来日方长,总有机会。
…………
这一日,周盈在长秋宫侍弄花草,忽有婢女来报,说是长公主殿下求见。
温馨她来找我做什么
周盈心中疑惑,身边却没个小桃子回话,她怔了一会儿,忙命人把长公主请进来。
喂,你最近怎么想的干嘛故意躲着我皇兄
温馨本来就看周盈不顺眼,再加上这阵子她最要好的堂姐宣华郡主突然变成反贼,着实让她伤心难过许久,如今见了死对头,更是没有什么好脸色。
周盈也无心在温歧这个妹妹面前摆什么皇后的架子,面色平静地招呼她坐下,又吩咐宫女上茶。
别和我搞这些虚的！我且问你,你是不是见识过皇家手足相残、叔侄互害的戏码后,对皇宫生活感到厌烦畏惧,生出了离宫的念头
温馨既然能够说出这话,想必已经知晓温歧和周盈约法三章的内容,更有甚者,她此来或许根本就是替她皇兄试探周盈。
不过周盈这阵子还真没想到这上面去。
她之前陪着温歧,一是担心温歧忙于朝政不爱惜身体,二则怕他接受不了生母被端王谋害的事实,所以才尽力守在他身边,想着多少能起到些安慰的作用。
但到温歧真正得空,想要约她独处之时,周盈忆起她对温歧的那些猜忌,又不禁深感羞愧,自觉无颜。
往日她这些负面情绪尚有碧桃在旁开解,可如今碧桃不在,贤良淑德四妃又没贴心到这个地步,所以周盈心里拧巴,实在不知该怎样面对温歧,只能自己躲起来,缩在长秋宫闷闷不乐。
可这一切落在温歧兄妹俩眼里,显然就是周盈又恐婚了,又想逃了。
我……
你什么你我告诉你周盈,我皇兄对你情根深种,为你做了不知多少事,如果到了今天你还想着躲避,想要离开他,那你可就太过分了！不对,你简直就是没有良心！
不等周盈开口,温馨就气得小脸鼓成个包子,忍不住说道：你以为皇兄只和你约法三章了么你知不知道,贤良淑德四妃她们都……
她们都怎样
周盈想起之前彭芃瑚的话,还有某次良妃的欲言又止,终于意识到温歧选妃背后还有她不知情之处。
温馨虽答应温歧要替他保守秘密,但到了这份儿上,她实在不吐不快,便也不再隐瞒,冷笑道：皇兄他心里从来都只有你一个,之所以纳了四位皇妃,既是祖宗家法难违,也是他刚即位时根基浅薄,拉拢重臣的无奈之举。可即便如此,他也费了极大的精力,才选中没什么歪心思的贤良淑德四人,甚至还与她们击掌为誓,保证绝不强迫她们做任何事,更不会与她们有帝妃之实,若她们有朝一日想要出宫也会为她们做好安排。
这四个人你都接触过了,那秦依瑟一心爱好打麻将,待在家里总不免被她爹娘管束念叨,所以听了皇兄的承诺即刻答应进宫；郝繁懿则是因为皇兄允准她进广内殿,许她与书终老,这才勉强领了良妃的位分；谢逅雨嘛,她不喜欢她老爹那种一家之主的做派,更不想被迫嫁给一个像她爹那般酸文假醋的儒生,便接了皇兄封妃的圣旨；辜丹的情况就不必我说了吧她那性子除了皇兄能容,嫁给其他任何人都只怕难以自在……
温馨接下来的话,周盈已经听不进去了,她没想到温歧为了她,竟然如此煞费苦心,再想到她俩婚后相处的种种情状,更觉得自己千不该万不该怀疑温歧的真心。
我告诉你,我这么些年敌视你,也没什么别的原因,就是觉得皇兄对你太好了,好到我都嫉妒,所以你要是敢辜负他,敢让他伤心,我绝对不会……
这位大楚极尊贵的长公主殿下越说越气,把手往桌上用力一拍,还没来得及放出狠话,就听周盈道了声谢谢,又补一句失礼少陪,然后便见她飞奔出去。
哎,不是,我话还没说完呢,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温馨眨眨眼,歪头想了想,认为周盈大概率是去找自家皇兄了,于是噘噘嘴,打定主意不再掺和其中,让皇兄独自一人为了终身幸福而努力。
事实证明,温馨不跟过来是对的。
因为周盈一看到温歧眼泪根本就止不住,温歧见她珠泪如滚,亦是心如刀割,忙不迭抱住她,轻柔地抚摸她脖颈,柔声劝慰她道：阿盈别哭,馨儿是不是跟你说什么了你别往心里去,我做那些都是心甘情愿的,你不必为此有任何心理负担。我……我尊重并支持你的一切决定,若你真要离宫追求属于自己的幸福,我绝不会阻拦你……
呜呜呜,别说了！你别说了！
周盈伸手捂住温歧的嘴,哭得梨花带雨,让人心疼不已。
然而天可怜见,温歧自己也很想哭,谁知道他说出上面那番话的时候心里有多难受
他怎么可能舍得下周盈！
怎么可能乐意放她离去
他年幼丧母,只有周盈体贴他、照顾他,为他打抱不平,带他四处玩乐,是他灰暗童年里一道始终选择他、照亮他的耀眼光芒,也是他人生当中最想守护的至贵珍宝。
可爱是想要触碰却又收回的手,如若周盈不愿留在深宫陪王伴驾,他也只能忍痛放开她,许她逍遥余生的自由,哪怕……哪怕后果是扑灭他一直以来的爱火,牺牲他此后所有的快乐。
所以阿盈啊,让我再贪心一回,再嗅一嗅你发丝的清香,再留恋留恋你怀抱的温热……
阿歧,我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
周盈吸了吸鼻子,捧住温歧的脸,见他双眼微红,满面委屈,知道他肯定误会了什么,没忍住在他的俊脸上揉了两把,边哭边把自己听信谗言的事情说了出来。
温歧听罢狠狠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这么回事,原来阿盈不是想要离宫。
阿盈,你实在不必为此自责羞愧,我被你怀疑猜忌,要怪只能怪我做得还不够好,没给你足够的安全感,没获得你全身心的依赖与信任。我只求你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能为你做更多事……
周盈此时哪里听得这样的话,眼泪瞬间又汹涌起来,轻轻捶了捶温歧胸口,嘟嘴训他：不许这样说你自己,你已经够好了,是我不够好。
怎么会你在我心里永远是最好的,从小到大,在我有危险的时候,只有你从来没有放弃过我。
你故意嘲笑我是不是我执意跑出关雎宫被端王的人抓了,分明给你带来了极大的麻烦,我傻得很,只能给你添乱……
你不傻,我的阿盈只是没料到人心险恶至此罢了,就算是我也没想到皇叔会那样无耻,我们不要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好不好以后我会保护好你,一定不让你再经历这样的事情。
听到这话,周盈把头埋入温歧怀里,赖了许久,这才抬起脑袋,深吸一口气,用力挤出一个笑脸。
我也会继续用自己的方式保护你,以后再也不离开你,永远陪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