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陶四
死监的狱警得了楚从周的交代,对大金花尚算客气：金老板,别的不能,我已经命人将这里打扫干净了,您有什么需要,只要我们能办到的,只管说。
多谢！大金花抬手看了看手腕上一块精致的浪琴表,我看,时辰也差不多了。说着她将表摘下来递与狱警。
狱警一脸蒙地看看大金花,又看看手表：这个……太贵重了,楚长官有交代,我……
算给您的一点补偿。大金花说着,将表塞进狱警怀里,然后立刻蹲下,双手抱头,身后一声巨响,地动山摇,狱警不妨,一个跟头栽到地上,晕了过去。
墙上被开了个大洞,杜玉瑛探出半个身子：快走！这一次大金花毫不意外,撕断被扯破的旗袍前襟,拔腿就跑。
这是杜玉瑛与大金花的约定,龙帮旁的本事还在其次,爆破是一把好手。只要楚怀雄找到陶四对质,就会发现是大金花嫁祸陶四,那她就算活着走出警察厅,也会淹死在运河里,唯一的办法是他们赶在楚怀雄之前找到陶四,再拱一把火。
黑色福特车的油门被杜玉瑛踩到底。大金花躲在车后排换上了干净的衬衫马甲、马裤和长靴。
眼睛往前看！大金花一边系扣子,一边在后视镜里瞪了杜玉瑛。
大战在即,我哪敢有非分之想杜玉瑛苦笑,你准备好了吗亲自动手杀陶四,帮里的叔伯们不会放过你,养恩尽弃,道义上也过不去,将来你在运河帮很难立足。
那是我的事。大金花边说边检查枪械,今天陶四不死,咱们俩谁都活不了。说话间,车已停在陶宅。大金花跳下车,疾跑进去,母亲,母亲……
方如慧正在派人去寻女儿回来,见大金花,如逢救星：若萍,你可来了,婉茵不见了。你快派人手去找找。
婉茵不见了大金花心头一惊,按她的计划,小陆送了陶婉茵回家,不该有错。
昨天上午出去,到现在也没回来。我不放心。方如慧其实并不是怕女儿遇到什么不测,毕竟全津城也没人敢动陶家的人,她是怕陶婉茵再惹出什么乱子,让楚家退了婚。
母亲,我派人找婉茵,但是您必须现在跟我走。大金花抓住方如慧,楚怀雄查倒是父亲是杀楚怀礼的幕后主使,一定不会放过他,更不会放过您。
什么方如慧如同头上响了惊雷,楚从礼是你……父亲杀的方如慧回想那天陶四的神色,他,他该不会是想让楚从礼结不成婚,好把婉茵嫁过去吧坏了,你父亲有危险,婉茵有危险！
母亲别慌,我已命人集结弟兄们,咱们先去找父亲。大金花边说边拉起方如慧就走,津城之内,只有咱们运河帮杀人,谁敢动四爷,那是不要命了。说话间,已将方如慧拉到车上。
杜先生……方如慧又是一惊,你,你不是被楚怀雄的人……是你诬陷我家老爷！方如慧说着要打,车猛地发动,她重重跌回座位上。
杜某何德何能,能让楚厅长对我言听计从杜玉瑛猛打方向盘,楚厅长找到了证据,证明与我无关,自然放了我。
方如慧警惕地看看杜玉瑛,又求助似的看向大金花。旁的都是后话,找到父亲要紧。大金花忙安慰她。
你知道你父亲在哪儿方如慧才想到这个问题。
仙乐斯。大金花面上略有尴尬,父亲这个时间都在仙乐斯。
都方如慧立即警觉,他又包了谁
大金花抿了抿唇：父亲最近看中了新来小棠姑娘。
啪的一声,方如慧甩向大金花的巴掌,连驾驶位的杜玉瑛也惊了。他们在逃命,陶四的安危还不及仙乐斯的小歌女
人家一口一个母亲地叫着,谁家母亲这样对女儿杜玉瑛狠甩方向盘,直将方如慧撞到车门上。
母亲当心！大金花暗朝后视镜使个眼色,这些过后再计较,现下找到父亲要紧,就是跟那帮巡警刀枪相对,也得父亲发话。
说话间,车至中街,杜玉瑛一脚刹车停在仙乐斯门前,已经有不少运河帮的弟兄集结至此。
你们在一楼警戒。大金花丢下一句,便扶方如慧上楼,任身后的福特车一溜烟地开走了。
跑得倒快！大金花恨恨一声,人已进了门。
二楼的客房都是留给贵宾的,有一间被陶四长年包着。仙乐斯的姑娘就像夏日里池上的芙蕖,一茬比一茬水嫰。隔着门板,淫声浪语阵阵传来。
方如慧恨得什么也顾不上,狠命撞开门,房中男女衣衫凌乱,陶四不是先穿衣服,竟是先拔枪。
大金花眼疾手快,一把推倒方如慧才没被打倒,陶四也才看见是妻子和养女。
你来干什么陶四冷瞥妻子一眼。
你个老不修！你敢打我！方如慧哪里受过这种惊吓,抓起门边陶四常用的文明棍,劈头盖脸地打下去。
小舞女尖叫着跑开。大金花忙抱住方如慧,向陶四说：父亲,姓楚的不知从哪里找到证据,认定父亲是杀楚从礼的主使,他不会放过我们的！
我们陶四一时转不过弯来,杜玉瑛呢咱们不是给他下了套
姓楚的把杜玉瑛放了。大金花急急地说,巡警怕是这会儿正赶来仙乐斯。
还有婉茵。方如慧带了哭腔,婉茵不见了,一定是他们抓走的,都是你作的孽,婉茵有个好歹,我跟你拼命！
楚怀雄,欺人太甚！陶四咬牙切齿。
我已经命人集结兄弟们到仙乐斯保护父亲。大金花急急地说,姓楚的敢乱来,咱们运河帮也不是好欺负的。
楚怀雄这榆木脑袋,怎么能想到是我杀他儿子一定有人挑唆！陶四恨恨地说,敢动老子的女儿,我要他全家不得好死。
大金花心头始终疑惑,陶婉茵到底去哪儿了楚怀雄要抓、要杀都该直接对陶四,还不至于抓人质这麻烦。难道人是被杜玉瑛绑走的杜玉瑛这个混蛋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她
老爷,先救婉茵要紧！方如慧话音未落,玻璃窗突然碎成几块。楼下的警察已经将仙乐斯团团围住。
老爷！方如慧惊得躲到陶四身后。
陶四,你出来,我不为难你家人！楚怀雄的声音透过铁皮喇叭,显得极不真实。
老子信你个鬼！陶四掏出手枪,他此刻也有些后悔,不该给杜玉瑛下套,那小子看着不机灵,怎么就破了局,反把这火引到运河帮的
杜玉瑛到底是怎么活着走出警察厅的陶四眼睛如一双铁钩子盯着大金花。
老爷先救女儿吧！方如慧急得跳脚。
是……婉茵妹妹不知拿了什么证据,竟然能证明不是杜玉瑛主使。大金实话实说。
陶四捶胸顿足,然而还来不及说些狠话,又几颗子弹穿进来。有狙击枪。大金花与陶四皆本能地隐蔽在墙边,方如慧这辈子也没遇到什么险,原本躲在丈夫身后,可丈夫是这样不可靠,一颗子弹擦过她的胳膊。
一声尖叫,方如慧重重跌在地上。母亲！大金花扑过去,强拉起方如慧,顺势将她推到陶四身边。
窗外的枪声停了,似乎只想震吓他们。楚怀雄的声音又响起来：陶四,你跑不掉,祸不及妻儿,你何不给她们留条活路
方如慧忍着疼,颤声说：老爷,婉茵,婉茵一定是在他们手上,你救救女儿！
坏老子的事,这种冤孽死不足惜。陶四边说边掏出手枪,又看一眼大金花,告诉一楼的兄弟,今天就是鱼死网破,死了的,我给安家费,活着的,以后都是各堂口的主事。
大金花闻言拔腿就跑,眼锋扫过方如慧,见女人已经不再发抖,一只全是血的手死死抓着丈夫的胳膊。
楚怀雄的声音继续传进来：陶四,三个数之内,你走出来,我饶了这里的所有人,否则……津城的事,你那两个位高权重的舅兄也救不了你。
楚怀雄,我没动你儿子！陶四声嘶力竭地向外喊着,你想拿我给你儿子赔命,也问问运河帮的弟兄们……
楚怀雄似乎根本没听见陶四在说什么,自顾地数着：一……二……
大金花才跑到一楼,还来不及开口,只听呯的一声,一个黑影从楼上坠下。
四爷！眼尖的兄弟先叫起来。
仙乐斯二楼的破窗边,方如慧因为方才拼尽全力而气喘吁吁,她失神地看向横卧在大街上的丈夫,正与陶四的怒目相对,方如慧一动不动,面上却是奇异地笑。
楚怀雄毫不意外地冷笑一声：把人抬走！
大金花隔着仙乐斯的玻璃窗,看见陶四抽搐的四肢。他还没来得及穿鞋袜,脚踝上为掩盖刀疤而纹的地龙张牙舞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