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买凶
楚怀雄显少在家里穿制服,说是津城警察厅厅长,却处处受总督府、工部局的挟制,这些年如果没有陶四做他的黑手,他哪里能这样顺风顺水
上一个法租界督察长不过对楚怀雄强硬的行事手段不满,第二天就被人发现浑身是血地死在家里,前一晚陪他睡觉的情人至今下落不明,被认作畏罪潜逃。
此番长子被害,运河帮出力不小,将杀手的底细查得一清二楚,陶四前日亲自送来了杜玉瑛在渣打银行的本票存根。楚怀雄怒不可遏,恨不能即刻就把杜玉瑛碎尸万段。
老爷,老爷,你一定要为从礼报仇啊！楚太太披头散发地跑来,自长子过世,她的精神时好时坏。
来人,把太太扶上去,找大夫来。楚怀雄看也不看这个半疯的女人,疾步走出家门。
黑色道奇车才驶出楚宅,一个身影如蝶般展开双臂,挡在车前。司机一个急刹,本欲破口就骂,一看来人的脸,瞬间怂了脸,怯怯地扭回头看向楚怀雄。
楚怀雄还来不及下车,陶婉茵就飞扑到窗口：楚伯伯,杜先生是冤枉的。
楚怀雄阴沉了脸：世侄女,这是我们楚家的事,也是警察厅的公事,你就不要在这里胡闹了。
我有证据,我能证明杜先生是冤枉的。陶婉茵狠狠扒着车窗,狠咬银牙,我抓到了真凶。
楚怀雄猛地睁大了眼睛,直直地盯着陶婉茵：谁,到底是谁
大金花缓缓睁开眼睛,周遭的一切十分陌生,但就铁栅栏和破败的墙壁来看,她确定自己在牢里。
然而她是怎么进了这里呢她努力回想,刚才,她明明在裁缝铺试衣服,玄色武侯锦的旗袍衬出她凹凸有致的身材。
老裁缝有着津城一等一的好手艺,盘扣、绲边无一不精致。小姐,这件只配你穿,有好几位小姐太太要做一样的,我是不会给他们做的。老裁缝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的杰作。
多谢！大金花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也从镜子里看到走进来了陶婉茵。
妹妹来了。大金花笑起来的样子更美,你也来量尺怎么不约我一起
陶婉茵阴沉着脸,一双红红的眼睛盯着大金花。
好妹妹,还没缓过这口气来大金花笑着说,津城这么大,什么样的男人没有昨天有人介绍两个俄国小伙子来仙乐斯工作,那盘亮条顺,还不会乱说话,大眼睛水灵的呀,我留下了,回头让他们陪妹妹几天。
金花姐,凭你运河帮的地位,在津城的地位,你有办法救杜先生,对不对陶婉茵直直地盯着大金花。
救他大金花笑得花枝乱颤,我要真救了他,还不被父亲活活打死。大小姐,你是陶家的亲女儿,满津城,你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就别难为我这个苦命的人了。
话音未落,大金花眼见陶婉茵直直地跪在自己面前。金花姐,我求你救救杜先生,我是真喜欢他,他是我们陶家未来的女婿,你救他也是救我们陶家的人。
你这是干什么大金花死活拉不起陶婉茵,只得一声叹息,傻妹妹,你有没有想过,这事谁沾上都是要命的事,我要出手救人,万一楚怀雄疑上了父亲,疑上了咱们运河帮,他可是官面上的人,想要咱们灰飞烟灭也不是难事。
我不管,我要救杜玉瑛。陶婉茵死死抓着大金花,我只要杜玉瑛。
真是女生外向。大金花摇头,大小姐,恕难从……话没说完,一块手帕突然捂住了她的口鼻,她本能地想挣扎,可手被陶婉茵死死拉着,乙醚的味道直冲额头,闭眼之前,她看到了熟悉的前进帽,是小陆！
原来是这样……大金花再不能说话,最后一点意识让她在心里想着,陶婉茵,真是谢谢你……
陶婉茵眼看着大金花倒在地上,一把抹干眼泪,起身说：我求过你,是你不答应的。带走！
小陆扛起大金花就走,吓得老裁缝一动不敢动,陶婉茵瞥他一眼,神色完全不似方才那般无助,反是凌厉的决绝：运河帮的事,管好你的嘴。老裁缝点头哈腰,看着他们将人扛了出去。
你醒了楚怀雄的声音响在头顶。
大金花缓缓爬起,对方没捆住她,说明这是一个她插翅难飞的地方。楚厅长,这是什么意思大金花说着,摇了摇疼痛欲裂的头。
可她尚未站直,就被狠狠一巴掌又扇倒在地。敢买凶杀我儿子。大金花,谁给你这么大的胆。楚怀雄愤怒的声音掩不住微微地颤抖。
楚厅长,一定有什么误会吧。大金花强忍着疼,艰难地保持笑容,我浑身是胆子,也不敢动楚家一草一木,何况是个大活人。
五万大洋！楚怀雄看着女人装作镇定,几乎想笑,你顾凶花了五万大洋,钱是从花旗银行提的,你头一天取出来,我们家第二天就出了事,你们混江湖的人哪里会那么不当心,用银行本票付安家费,等着人查吗你买凶,还要利用我杀杜玉瑛,除掉龙帮。小妮子,你未免太高估自己了。
楚怀雄说着,将几张照片丢在地上,照片里是几个洋人,然而背景里,大金花正拿着小包袱递给一个妇人。
虽然杀手的家人早逃走无踪,但警察还是从邻居口出得知,那就是杀手的家人,大家都以为他们是老实本分的一家人。
楚厅长。大金花有些慌张,楚厅长,听我解释,我没有买凶……
用龙帮的本票嫁祸于人的也是你吧来人！丧子的煎熬让楚怀雄失去了所有耐性,上刑,把她给我剥光了,一块一块割她的肉,割一块问一句,问到她承认为止。
两三个警察围上来就要抓人,忽然有人大叫：住手！
声音还在,楚从周已经挤进狭窄的监牢,挡在大金花面前：父亲,这里面一定有误会,不是金花姐做的,一定不是金花姐做的。
从周,惨死的是你兄长。楚怀雄恨恨地看着儿子,你在替杀你兄长的人说话她是运河帮的二当家,她有什么事干不出来
父亲,一定不是她！楚从周太了解楚怀雄的脾气,一个不小心,连他的命也没了,父亲,你让我问问她,她一定会对我说真话。说着,蹲下身,扶住浑身颤抖的大金花,金花姐,我知道你与运河帮那些地痞流氓不一样,你与我哥无冤无仇,一定不是你买凶杀人,可你为什么要去送安家费,你对我说实话,好不好
大金花哆哆嗦嗦地抬头看向楚从周。金花姐,我求你说实话,说实话我才能救你。楚从周热切地盯着女人惨白的脸,你不能死在这儿,金花姐。
我……大金花闭了闭眼睛,似下了极大的决心,是我买凶杀死楚从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