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政良没说话,面色平静走进包厢。
“梁小姐借朋友名义约我出来,有何贵干,不妨开门见山。”周政良在离她最远的太师椅落座,紫砂壶蒸腾的热气模糊了他的表情。
他指尖轻叩桌面,那是他在官场谈判时的习惯动作。
梁思蕴一动不动立在窗前,看着四年后的前夫,恍然出神。
窗外暮色深沉,湖面碎金般的波光映在男人轮廓分明的侧脸上。
他比离婚时更显成熟稳重,深灰色衬衫包裹着宽肩窄腰,袖口露出半截骨节分明的手腕。梁思蕴不着痕迹掠过他无名指,有些失落。
那里原本不该空荡荡,却在当年,被她亲手毁灭。
她在对面落座,纤长玉指将青瓷茶盏推过去,试探道:“你还在怨我吗。”
灯光映衬下,梁思蕴眼眶略微泛红。
“梁小姐多虑了。”周政良音腔淡漠,眸底静如止水,让人看不出分毫波澜。
梁思蕴执壶的手几不可察地颤了颤。
茶水在空中划出琥珀色的弧线,她定格雾气后男人英挺的眉骨,忽然想起祖父书房里那些泛黄的照片——周父年轻时也是这样不怒自威的气势。
他任职邛海四年,将这座**线城市打造成区域经济中心,政绩报告卓越斐然。
自祖父退居二线,本家一族日渐没落,梁家需要这样的乘龙快婿,更需要周家的扶持和人脉。
所以...
“四年前是我不懂事。”她终究按捺不住。
梁思蕴压抑着嗓音放低姿态,点明此番来邛目的,“如今我想通了,你能不能重新考虑我们的关系?”
香水后调的白檀香在两人之间萦绕,这是当年相亲时,她精心调制的味道。
今晚的梁小姐,无论从穿着还是神态细节,都在试图唤醒周政良对她的初印象。
至少一开始,他对她是满意的。
周政良忽然笑了。
他向后靠进椅背,视线低垂扫过腕表指针,提醒对方:“我踏进这扇门,不是想听梁小姐叙旧谈风月。如果今晚的内容只有这些,那么抱歉,我的时间到了。”
“什么时间?”梁思蕴皱眉不解。
茶雾缭绕中,男人似乎耐心耗尽,自座椅起身。
桌上的茶一口未动。
想到家里小东西正等着他,周政良片刻不愿多待。
见他要走,梁思蕴放下矜持站起来,急切喊住:“政良。”
“女朋友管得严。”周政良打断她,声音像淬了冰,“十分钟已算给足体面,梁小姐想要什么,应该去物色更合适的人选,而不是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梁思蕴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精心描绘的假面终于出现裂痕,涂着丹蔻的指甲在桌布上刮出细微声响。
“女朋友,那个出身小县城的公务员?”她讽笑,“你以为她看上的是什么?你年长十二岁的年纪还是显赫的家世...”
“不管她看上我什么,都不需要旁人操心。”
周政良侧头睇向女人,蕴藏压迫的视线居高临下,“在我看来,怀有一颗赤诚之心的公务员,哪怕家世普通,也远胜所谓的名门闺秀。”
说完这句,男人毫不留恋转身,面无表情朝门口阔步离去。
一开一合间,包厢内恢复安静。
一阵死寂后。
梁思蕴狠狠咬住颤抖的双唇,突然抓起滚烫的茶杯砸向门板。
巨大的撞击碎裂声引来服务员在外询问。
静默几秒,平复好情绪。
高跟鞋跨过地毯上的青花瓷片,打开实木门。
大家闺秀露出温婉笑意,“抱歉,刚刚不小心失手,结账时我会照价赔偿。”
服务员点头退下去。
此时此刻,梁思蕴再也维持不了表面的优雅,跌坐在椅子上。
想到男人离开时决绝的背影,记忆追溯到五年前。
领证当晚,她拿出三年形婚协议。
从相亲到结婚,本以为自己的计划完美无缺,可以顺利进行。却不料,周政良听完她的提议,竟毫不犹豫地拒绝。
犹记当时,男人长腿交叠静坐沙发,语气淡淡:“如果对这桩婚事不满,明日一早,我们大可再去一趟民政局,及时止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