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哐哐!哐哐哐——!”
粗暴的砸门声撕碎了小院的宁静,也把刚躺下准备享受“躺平”时光的李恪惊得弹坐起来。
“我艹!”李恪低骂一声,怀里揣着的银元宝“咚”地滚落床角。一股邪火直冲天灵盖。他赤脚冲到门边,带着刚醒的沙哑怒吼:“谁?!大半夜报丧呢?!”
门外,一个流里流气的公鸭嗓嚣张回应:“新来的瘪三!开门!交‘平安例钱’!再磨蹭,牛二爷拆了你这破门!”伴随“咚”一声闷响,显然又踹了一脚。
小禄、小福和春桃慌慌张张跑出来,脸色煞白。小福下意识抱紧了那半袋糙米,小禄抄起门边的顶门杠,手直抖。春桃更是吓得缩在后面。
李恪深吸一口气,强压怒火,凑近门缝瞄了一眼。微弱灯火下,影影绰绰四五条汉子。为首那个敞着怀,满脸横肉,正骂骂咧咧往地上吐瓜子壳。
“扰人清梦…”李恪低声咒骂,知道躲不过。他示意小禄挪开杠子,“哗啦”一声拉开了沉重的门闩。
“吱呀——”
门刚开条缝,一只穿着破草鞋的大脚就狠狠踹了进来!李恪早有防备,敏捷侧身闪开。
门被彻底踹开,自称牛二的壮汉带着三个跟班,大摇大摆闯入院中。牛二绿豆眼一扫,落在李恪那身料子虽旧但明显不凡的宫装上,嗤笑一声:
“哟嗬?落魄户还有点油水?小子,懂不懂平康坊的规矩?这片,牛二爷罩的!”他用粗壮的拇指戳着自己胸口,“十两银子!月月孝敬!保你平安!少一个子儿…”他捏了捏拳头,骨节咔吧作响,“嘿嘿,你这细皮嫩肉的,怕是不经打!”
十两银子?!
李恪差点气笑。这够普通人家大半年的开销了!他打量着牛二,心里冷笑:就你?十两?够买你全家投个好胎了!
脸上却迅速挤出茫然和怯懦,缩着脖子,声音发颤:“十…十两?这位爷,我们刚搬来,身无分文,实在拿不出啊…”
“没钱?!”牛二眼一瞪,蒲扇般的大手带着汗臭味就朝李恪衣领抓来,“没钱就拿东西抵!扒了你这身皮!”
油腻大手即将碰到衣领的瞬间——
“啊——!妖怪!有妖怪啊!”
李恪猛地爆发出凄厉至极的尖叫!声如裂帛,把牛二几人生生吓得一哆嗦!
只见李恪像个陀螺似的原地疯狂转圈!手舞足蹈,眼神惊恐地瞪着牛二:“何方妖孽!胆敢擅闯俺老孙的水帘洞!吃俺老孙一棒——!”
话音未落,他抄起门边那把破旧的竹扫帚,当成金箍棒抡圆了,兜头盖脸就朝牛二那颗脑袋狠砸下去!
“哎哟!”牛二完全没料到这怯懦小子会突然“发疯”,还自称孙猴子!扫帚带着灰尘扑面而来,他怪叫一声,下意识缩头抬手去挡。
“啪!”
扫帚结结实实抽在牛二粗壮的胳膊上,竹枝划过,留下道红痕。
“妖怪!看打!”李恪一击得手,“疯”得更起劲。扫帚被他舞得呼呼作响,劈头盖脸地朝牛二和他的跟班们招呼。嘴里更是吼个不停:
“弼马温!俺是齐天大圣!玉帝老儿都管不着俺!你敢收保护费?!大唐律例!勒索平民,杖八十!流三千里!街坊邻居们!快来看妖怪勒索良民啊!谁去报官!我请他喝冰镇酸梅汤!管够!”
他一边“疯魔乱舞”,一边搬出律法恐吓。扫帚杀伤力有限,但抽在脸上胳膊上生疼,加上漫天飞舞的灰屑,竟把牛二几个泼皮逼得手忙脚乱,连连后退,狼狈不堪。
巷子里的动静早已惊动了左邻右舍。几户人家的门悄悄开了条缝,探头探脑。听到“勒索”、“报官”、“杖八十”,又见李恪状若疯癫地追打泼皮,议论声嗡嗡响起:
“是牛二那帮混子!”
“新搬来的小郎君看着文弱,这么生猛?”
“听他喊律例呢?读过书的?”
“报官真请喝冰镇酸梅汤?”有人抓住了重点。
李恪眼角余光瞥见有人探头,表演更加卖力:“街坊们!记住这些妖怪的嘴脸!报官!抓去武侯铺!尝尝水火棍的滋味!俺老孙替天行道!”
牛二挨了好几下,脸上胳膊上火辣辣地疼,又惊又怒:“妈的!敢打老子!给我按住这疯子!”跟班们凶相毕露,就要扑上。
“住手!何人在此喧哗闹事?!”巷口突然传来一声威严的厉喝!
一队身穿皂色公服、腰挎横刀的武侯,在队长的带领下快步冲来。领头带路的正是刚才趁乱溜出去的小禄,他气喘吁吁地指着牛二:“官爷!就是他们!深更半夜抢劫新搬来的住户!还要打人!我家主子…我家主子可是前皇子!府邸遭劫啦!”
“前皇子”三个字如同平地惊雷!
武侯队长头皮一麻,冷汗瞬间下来了!宫里刚贬了一位皇子到平康坊附近,这事儿他有所耳闻!前皇子在自己辖区刚出宫就遭泼皮勒索?这乌纱帽怕是要飞!
强烈的求生欲压倒一切!他“噌”地拔出腰间横刀,刀锋直指灰头土脸的牛二几人,厉声吼道:“大胆狂徒!宵禁时分,勒索行凶!还敢对…这位贵人动手?!拿下!”“贵人”二字,他咬得极重。
武侯们如狼似虎扑上,三两下就将牛二几人反剪双手,按在地上。牛二挣扎叫屈:“官爷!冤枉啊!是他先发疯打人……”
“闭嘴!”武侯队长上去就是一脚,踹得牛二闷哼一声,“人赃并获,还敢狡辩!带走!押回武侯铺严加审问!”他现在只想赶紧把这几个惹祸精和那位烫手山芋分开。
牛二几人被粗暴地拖走,叫骂求饶声渐远。
巷子终于安静。李恪拄着扫帚微微喘息,脸上还带着几分“疯癫”后的茫然和几道浅浅红痕。小禄三人惊魂未定地围拢过来。
探头观望的街坊们也走了出来。一位山羊胡老者朝李恪拱了拱手:“小郎君,好胆色!对付这等泼皮,就该如此!”
“是啊,牛二平日横行,今日栽了!”
“小郎君方才那‘疯魔棍法’,着实了得!”有人半佩服半调侃。
李恪脸上的“疯癫”瞬间褪去,换上“腼腆”和“后怕”,放下扫帚,对着街坊们团团作揖:“各位高邻见笑了!实在是被逼急了…小子初来乍到,不懂规矩,方才胡言乱语,多谢各位…仗义围观。”
街坊们见他此刻言语清晰,态度客气,更觉刚才的“疯癫”是情急无奈,客气几句,便各自回屋。
关上院门,重新插好门闩。李恪背靠冰凉的门板,长长舒了口气,抹了把额头的冷汗。
“吓死老子了…”心脏还在狂跳。刚才全靠“疯子”人设和律法唬人,真硬碰硬,牛二那拳头可不是摆设。
小禄凑过来,一脸崇拜加后怕:“主子,您刚才…太神了!跟真的一样!”
李恪摆摆手:“神个屁!下次可不能光靠一把破扫帚和演技了。”他揉着被扫帚柄硌疼的手掌,目光扫过院子,“得弄点正经防身的家伙…削尖的擀面杖?磨快的铁钎?”
他一边琢磨着土法造武器,一边走回院子中央。看着重归宁静的小院,角落里那半袋糙米,正房里那几坛沉甸甸的银元宝,被牛二打断的“躺平”美梦又冒出来,随即被一股更深的不安取代。
“唉…”李恪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在冰凉的石凳上,揉着眉心,“躺平?果然是他娘的奢侈品!”
光有房子有钱不够。平康坊这地方鱼龙混杂,今天来个牛二,明天保不齐就蹦出个马三。坐吃山空更不行,银子总有花完的时候。
“得搞钱!得有营生!得让人不敢轻易招惹!”
搞什么营生?重操旧业送外卖?没自行车,没平台,连个差评系统都没有!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目光无意间扫过院角的小鱼池,水面在昏黄灯火下泛着微光。六月的长安,夜晚闷热难当,刚才一番闹腾,后背早已汗湿。
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猛地劈进他的脑海。
热?汗?冰?
对了!冰!
夏天卖冰!这绝对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唐朝人夏天怎么搞冰?要么是冬天采冰存进深窖,成本高昂,只供权贵。要么…硝石制冰!这个化学方法,他懂!硝石溶入水中会大量吸热,能让水结冰!成本低,见效快!
李恪的眼睛瞬间亮了,比看到银元宝时还要亮!硝石…唐朝有这东西吗?道士炼丹会用吧?药铺应该有卖?
“小禄!小福!春桃!”李恪猛地站起,声音里充满了兴奋。
“啊?主子?”三人被他吓了一跳。
“明天!有正事干了!”李恪搓着手,满脸激动,“天一亮就去打听!长安城哪家药铺或者道观…卖硝石!有多少买多少!”
躺平?先等等!把制冰这桩暴利生意搞起来,赚它个盆满钵满,才有真正的资格谈躺平享受人生!李恪仿佛已经看到晶莹剔透的冰块,正哗啦啦地变成白花花的银子,向他汹涌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