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桌子也不见儿子搭腔,周济便又道:“侯府如今形势你比谁都清楚,府里用心培养你这么久,作为周家子嗣,你就该担起振兴侯府的责任和义务!可你竟然做出这等丑事!你可明白,我们所做一切,都是为你筹谋!”
这番话周济说得痛心疾首,也终于令周叙棠停下动作,抬眼直视,目光冷淡。
“你们的筹谋……”他薄唇轻启,声调凉薄,“都是你们一厢情愿,可曾问过我的意愿?”
“问你,你会答应?”周济瞪他。
“不会。”周叙棠回得干脆。
“那还说什么!”周济气得眉心发紧,“早知如此,还不如让你直接尚了公主!”
哪怕从实职暂调成虚职,也总好过眼下,皇室、安宁侯府一下全得罪!
周济越想越气,忍不住指责:“你说你,自进了刑部,得罪了多少人?侯府如今亟需伙伴,而非敌人,你可倒好,可了劲儿往死里作!”
“父亲来此只为说教?”周叙棠忽然打断他。
“你!”周济连做几组呼吸,竭力不让自己发怒,知晓事态想要平息还得靠儿子,深吸一口气,他将宝珠扯出来,“那胖丫头你打算怎么办?”
周叙棠不答反问:“父亲想怎么办?”
周济其实很想处理掉宝珠,顺带给自家儿子洗洗眼。但现场那么多人看着,罪名不能强按。
那女人只要提他就倒吸气,但一想到儿子拒绝赐婚时庆安帝说的话,他又忍不住叹气。
“永安任性,但少年慕艾,心思纯真。再者,男人岂能没女人?子嗣延续,怎少得了她们。朕给你两个月,两个月若依旧没女人近身,那你便给永安一个机会,如何?”
这看似谦逊的询问,实则强硬无比。他们有心让周叙棠答应,孰料他竟要破罐破摔,连“不举”这种丢整个侯府颜面的话都说了出来!
没办法,他们只能利用这两个月时间,给他安排一门对侯府有利的婚事。
不成想,好好的婚事,就这样黄了!
周济委实不甘,又实在气闷,便道:“要我看,什么名分都不用给,免得将来处理时麻烦!”
周叙棠没应声,只是垂眸思索着什么。
见他一直不说话,周济不免心急:“你倒是说句话,那丫头要怎么办?莫不是真想把她抬通房?你啃得下去?”
周叙棠抬眸,眼神凉凉:“父亲若想不出办法,那便静观其变。”
周济:“……”一时情急,说秃噜嘴了。
虽说错话,但周济还是一脸警惕地看着周叙棠:“你打算做什么?”
这儿子九岁自寺庙接回,半路走丢之后再回来,便开始反抗他父权,十多年过去,他已然不能掌控。
而反抗他的导火索,只因自己不让他浪费精力,去找一个已经死了的人。
周叙棠无视父亲的警惕,嘴角轻扯了下,说:“父亲以为我会做什么?还是说,父亲以为这个时候我还能做什么?”
周济皱眉,细想周叙棠的话,惊觉他们早已被架在火上,做什么都太迟了!
真是,叫人愁!
冠贤侯发愁,宝珠更愁。
愁自己能不能活过今晚。
侯夫人很是“贴心”,侯爷将事情交给她,她嘴上说着男人要负责,眼里闪着幸灾乐祸,快速又果决地命人把将她送进了蘅芜院。
蘅芜院乃周大少爷的院子,她自入府便从未进来过。
蘅芜院没女人,人尽皆知,所以眼下,她是蘅芜院里唯一一个女的。
至于蘅芜院为何没女人的原因……
据传,周大少爷十岁时,无意间听到一个嬷嬷与丫鬟聊天,聊天内容直白又恶心。
原来丫鬟是嬷嬷的女儿,对方教唆其女儿趁周大少爷年纪小,好哄骗,赶紧爬主子床,如此将来能得个姨娘。
周大少爷年纪小,但又不傻,自此后,蘅芜院便再没半个女人进来。
只是这办法虽有效,但也让周大少爷与女人彻底绝缘。
她还听闻有人给周大少爷塞各种女人,环肥燕瘦,美妾娇娘。但那些人越送,周大少爷对女人越厌恶。
但即便如此,想近他身的女人依旧络绎不绝。
宝珠站在院中瑟瑟发抖,四周虽有人往来,却没一个盯着她看的。这让她少了些尴尬,却也更加忐忑。
周大少爷出了名的冷情冷性,公主都没办法将其打动,她来这里,简直就是送上门找死。
无人搭理她,她只能站着。
也不知站了多久,天色由白转灰再转黑,在宝珠站得双腿发酸,几乎要忍不住往地上瘫时,身后终于传来了动静。
“宝珠姑娘。”一道男声传来,宝珠转身,看清来人。
来人名青骓,是蘅芜院总管事,年纪不过二十出头。宝珠知道青骓受重用,不敢得罪,急忙唤道:“青管事。”
青骓点点头,脸上一派和煦:“今日事太多,耽搁到现在,姑娘勿怪。”
宝珠忙道不敢,姿态低的不能再低。
青骓视线落在宝珠怀里的包袱上,随后开口:“姑娘随我来吧,我带你去住处。另外,晚些时候,主子有话同你说,还望姑娘等等再睡。”
有话同自己说?说什么?是要灭了她吗?
她其实也想灭了他。
宝珠抱紧包袱,忍着砰砰心跳跟了上去。
主子们都未发话,宝珠便依旧是丫鬟身份。所以青骓就将她安置在了后罩房,正对面便是正屋。
正屋是二层楼,周叙棠此时就站在二层之上,冷冷看着她与青骓。
身后忽然传来声音,带着玩味笑意:“就是这丫头?啧,份量果然够重。”
周叙棠收回视线,转身看向一脸幸灾乐祸的和尚:“怎么,你想给自己添些重?”
“善哉善哉,贫僧吃素,怕是添不了多少。”了义行了个佛礼,却是吊儿郎当,“不过话说回来,你不是弄伤自己,控制住了药性?怎还对那丫头这般大怨气?”
怨气?
岂止是怨气,他恨不能这世上没有秦宝珠这个人!
“咦?莫不是其中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隐情?”了义忽然满脸八卦,当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说说,快说说!”
周叙棠斜他一眼,忍不住咬紧了后槽牙。
说?他如何说?
说宴席上他着了道,想抄近路回自己院子,结果走到一僻静房门口,突然被人强行掳进屋。
说自己失了力气抵不过那女人,本想离开却被对方压在身上,几次反抗反被越压越紧。
说那女人喝醉了六亲不认,把他当做一条狗用力蹭,嘴里还不停喊着大黄。
还是说,因药力作用,让他控制不住对那女人生了不该有的心思!
这是他周叙棠这辈子最大耻辱,让他如何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