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叙棠走得干脆利落,似当真对宝珠不在乎。
永安公主找不到拿捏对方的把柄,气得原地狂跺脚,连喊两声周叙棠,被对方听而不闻后,转身再次踹向宝珠。
“你个贱人!贱人!周叙棠是本宫的,岂能被你染指!你去死!去死!”
永安公主暴怒,四周众人惊惧,想离开却不敢,纷纷低头不去看,生怕一个眼神对上被殃及池鱼。
宝珠护着脑袋,一声不吭被永安公主踹了十几下后,对方才累得停下动作。
然而永安公主怒气未消,越看宝珠越不顺眼,忽地大喊:“来人!给本宫把这贱人拖出去杖毙!”
宝珠闻言一哆嗦,周身的肉跟着狠狠一颤。
有两个宫婢上前作势就要拉人,宝珠刚想奋力一挣,却被素箬姑姑拦住。
“公主,这丫头不能死!”素箬姑姑乃永安公主宫里老人,思虑更为周全。
只是永安公主正在气头上,岂能轻易被安抚,愈加恨道:“这贱人坏了本宫好事,她不死,本宫气难消!”
素箬拉住永安公主,下意识环视四周,而后凑近对方压低声音道:“公主息怒,奴婢知道公主心里难受,但公主莫忘了,这件事皇上也在看着。这事儿说起来也不能全怪这丫头,若此时公主处置了她,皇上定会责罚公主的。”
眼见永安公主要变脸,素箬急忙又道:“公主,对付个丫头还不容易?一只小小蝼蚁,公主抬手就能捏死她。只是您需得忍些日子,等这件事风头过了,以后有的是机会。”
素箬声音不大,挨着远的听不到,但宝珠此刻就在永安公主脚下,那当真是听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本就脆弱的小心脏差点没当场碎掉。
好在素箬的话终是劝阻了永安公主,但对方余怒难消,临走前,还是没忍住又踹了宝珠两脚。
宝珠忍着疼,颤抖着身子始终未吭一声。
周叙威看着永安公主越走越远,眸底精光闪动,狠狠一咬牙,抬脚跟了上去。
而几位族老在永安公主离开后纷纷大喘气,你看我,我看你,一时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直到送宾客回来的冠贤侯周济,与侯夫人姜氏回来,他们这才忙不迭起身,簇拥过来问:“子越,这事儿该咋办?咋办啊?”
子越乃周济的字,他本就头疼,被接连追问眉心拧得能夹死蚊子,扫了眼四周不见周叙棠,只道:“叔伯们莫急,我现在就去找叙棠。”
眼见他就要走,姜氏忙问:“老爷,这丫头要如何处置?”
周济一脸嫌弃地看了眼地上的宝珠,说:“夫人先看着安排。”
说完,周济再不多言,急匆匆走了。其他人见状也不再多呆,跟着一起离开。
人一走,厅里只剩宝珠与姜氏,以及几个丫鬟。
宝珠依旧不敢动,只埋着头,竭力降低存在感。但可惜,那团肉实在厚重,降低不了半分。
“宝珠。”
绵言细语一出,宝珠立时打了个激灵,闷声应道:“婢子在。”
侯夫人姜氏手撑着下巴说:“抬起头来。”
宝珠不敢忤逆,抬头对上姜氏目光。
四目相对,一人绷紧的唇角忍不住抖,一人则心说果然如此。
姜氏乃续弦,非周叙棠生母,二人关系不睦众人皆知。
姜氏想让自己儿子承袭世子位,但周家若想联姻安宁侯府,周叙棠就必须是世子。侯爷也说了,等周叙棠及冠,便为他请封世子。
但今儿这事一出,影响之大,周叙棠的世子位就悬了。
而且永安公主当众说,要嫁给威儿。虽说是气话,但万一真成了呢。
威儿也就比周叙棠小一岁,虽尚未入朝堂,却也是个中翘楚,待恩荫官职下来,配公主绰绰有余!若娶了公主,将来必为威儿一大助力,世子位定也唾手可得。
驸马呢,本朝可没有驸马不能入朝为官的规定。这周叙棠当真是傻,放着皇亲国戚不做,愣是整日钻那臭气熏天的牢房,有什么好。
不行,这事儿她定要好好谋划一番。
姜氏越想内心越火热,再看宝珠,心底隐藏的幸灾乐祸忍不住就泄露出来。
“宝珠啊,你可知自己占了多大便宜?京城上下哪个女子见了叙棠不心花乱颤,想被他一亲芳泽,永安公主更是对叙棠痴心一片。别说外面,就说府里,有多少丫鬟想爬叙棠的床,到头来竟叫你抢了先,呵呵呵。咳,别怕,我会跟侯爷商议,让叙棠给你个名分,毕竟你让叙棠开了荤。说到底,你该偷着乐才是。哈哈,咳咳。”
宝珠用力抿起唇,她乐不起来。
侯府的名分她要不起,也不想要。
她不想做通房,也不要做侍妾,她苟了这么久,只想要自由。
姜氏笑够了,也不想再多看宝珠,敷衍地摆摆手:“行了,你先退下吧,我已派人去叫了你老子娘来,等会儿你们母女好好聊聊。放心,不会亏待你。”
宝珠低低应是,站起时膝盖一软,差点摔倒。因动作幅度大,像只笨拙到不会走路的鸭子,看得一旁丫鬟实在没忍住笑出声。
宝珠沉默不语,她从笑声里感受到赤裸嘲笑与怨愤。
侯夫人说的没错,阖府上下,但凡春心萌动者,有哪个没对周大少爷动过心。
给那谪仙般的人物做妾,亦或通房,有的是心甘情愿者。将来若再能生个一儿半女,身份地位更是直线飙升。
可她不愿,不管是妾还是通房,说白了都是贱籍,小命始终捏着别人手里。
她曾亲眼看着曾经亲近的小姐妹,因一个罪不至死的错误,被活活杖毙。也眼睁睁看着侯爷某个妾室,在喝下下胎药后一命呜呼。更别说周叙棠身边,还有个永安公主一直在虎视眈眈。
忍着膝盖处不适回了住处,因她太胖,干的又是极费体力的粗活累活,出汗多,味儿也大,无人愿与她挤同间屋子,最后她被单独安排至这间偏僻又逼仄的小屋。
此刻,原本整洁的屋子跟打过仗似的,凌乱不堪。她为今日出府整理好的包袱被丢在地上,明显被人翻过。
舔了舔因又惊又吓又渴而发白的唇,宝珠拿起靠墙的扫帚,弯腰打扫,沉默着等她娘来。
娘来得很快,不等宝珠整理完,一回头便见她娘气喘吁吁地站在不远处。
引路的丫鬟没打算靠近,狠狠瞪了她一眼,转身便扭着纤细腰肢走了。
杨氏见了宝珠,唇角翕动,强忍没大笑出声,待那丫鬟一走,她便拉着宝珠急急进了屋。
“事情娘听说了,我家宝珠是个有福的,没想到竟入了周大少爷的眼。秦家这是祖坟冒青烟,这等好事竟让你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