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柬之看着施施然走进书房的徐泽,以及他身后那几名神情平静却目光锐利的虎贲军将领,心中那股因为府库被盗而升起的惊怒,渐渐被一种更深层次的困惑和警惕所取代。
他宦海沉浮数十年,形形色色的人见过不知凡几。眼前这个年轻人,虽然年纪轻轻,但其身上那股从容不迫的气度和深不可测的城府,却让他这位久经风浪的老臣也感到了一丝压力。
“徐......徐都护......”张柬之定了定神,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但语气中还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寻,“你......来得正好。本官正为这凉州府库失窃一案焦头烂额,不知......徐都护可有何高见?”
他这话,既是询问,也是试探。他想看看,这个徐泽,究竟是真的对府库被盗之事一无所知,还是......另有图谋。
徐泽闻言,脸上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惊愕”和“凝重”,他快步上前,对着张柬之拱手道:“张大人息怒!下官也是刚刚得到消息,便立刻赶了过来!竟有狂徒如此大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洗劫朝廷府库!这......这简直是目无王法,罪不容诛!”
他顿了顿,语气中充满了“义愤填膺”:“张大人放心!此事发生在我安西大都护府的辖境之内,下官责无旁贷!下官已经下令,封锁凉州府各处要道,全城搜捕!就算是掘地三尺,也定要将这些胆大包天的匪徒揪出来,绳之以法,给朝廷一个交代,给陛下......一个交代!”
徐泽这番话说得是慷慨激昂,掷地有声,仿佛他真的是一位忠心耿耿、嫉恶如仇的良臣一般。
张柬之听着他这番“表态”,心中的疑虑稍减,但依旧没有完全放下戒心。他点了点头,沉声说道:“如此甚好!徐都护能有此担当,本官......深感欣慰。只是......这凉州府库,戒备森严,匪徒竟能在一夜之间,将十数个府库洗劫一空,且未留下太多痕迹,此事......恐怕没有那么简单啊。”
他意有所指地看了徐泽一眼,眼神中带着一丝探究。
徐泽闻言,脸上露出一抹“惭愧”和“自责”的表情,长叹一声道:“唉!张大人所言极是!此事确实蹊跷!说来惭愧,皆是下官治下不严,疏于防范,才让宵小之辈有了可乘之机!下官......有负圣恩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还对着京城的方向,遥遥拱了拱手,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张柬之看着徐泽这副“表演”,心中暗自冷笑。这小子,倒是会演戏!不过,既然他愿意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那倒也省了自己不少麻烦。
“徐都护也不必过于自责。”张柬之摆了摆手,故作宽慰地说道,“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当务之急,是尽快查明真相,追回失窃的官银和物资。本官奉皇上之命,前来巡视西北,亦有督查地方之责。此事,本官也会协助徐都护,一同彻查!”
他这话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要亲自参与到案件的调查之中,防止徐泽从中作梗,或者......监守自盗。
徐泽闻言,脸上露出一抹“感激涕零”的表情,连忙拱手道:“多谢张大人体恤!有张大人您这位明镜高悬的青天大老爷在此坐镇,下官相信,此案......定能很快水落石出!”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一抹“为难”之色:“只是......张大人,您也知道,这西北之地,地广人稀,情况复杂。那些匪徒既然敢如此胆大妄为,想必也是些惯于流窜作案的积年老贼,行事必然狡猾无比,踪迹也定然飘忽不定。”
“下官虽然已经派出了得力人手,四处搜捕,但要想在短时间内将他们一网打尽,恐怕......恐怕不是一件易事啊。此事......急也急不来,只能......慢慢查,细细访,希望能......早日有所眉目。”
徐泽这番话,说得是“合情合理”,“滴水不漏”。既表明了自己会“尽力追查”的态度,又暗示了此案的“难度极大”,需要“长期作战”,为自己后续的“拖延”埋下了伏笔。
张柬之听了,眉头微微一皱。他自然听出了徐泽话中的“弦外之音”。这个徐泽,分明就是不想让他这个钦差大臣,过早地插手安宁城的具体事务,尤其是......财政和军事!
“嗯,徐都护所言,亦有道理。”张柬之沉吟了片刻,点了点头,说道,“追查盗匪,确实需要耐心和细致。不过......本官身为钦差,也不能在此坐视不理。这样吧,从明日起,本官会调阅凉州府以及安宁城近一年的所有财政账目,以及......虎贲军的粮饷军械往来记录。本官倒要看看,这府库之中,究竟有多少家底,值得那些匪徒如此大动干戈!”
这,才是张柬之此行的真正目的之一!他要通过查账,来摸清徐泽的真实财力,以及他那支神秘的“虎贲军”的虚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