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阁。
太初圣地之内，一处地位超然的所在。
此地终年不见天日，穹顶由一整块巨大的琉璃晶石构成，下方悬浮着数百座大小不一的丹炉。
丹火常年不熄，浓郁的药香混杂着火焰的炽热气息。
形成了一片独特的赤色云霞，笼罩着整片建筑群。
无数身穿丹师袍的弟子穿梭其间，神情肃穆，脚步匆忙。
这里是圣地的心脏之一，为整个宗门源源不断地提供着修行所需的丹药。
今日，这片亘古不变的喧嚣与炽热。
被突如其来的威势，彻底冻结。
轰隆隆！
丹阁之外，大地传来轻微的震颤。
一队身披玄黑甲胄，气息森然可怖的护卫，步伐整齐划一，踏空而来。
他们众星捧月般拱卫着一架由九头太古遗种拉动的华贵神辇。
神辇周身仙光流转，道韵弥漫，隔绝了一切窥探。
排场浩大，威仪无双。
“是神子的仪仗！”
“神子殿下怎么会来我们丹阁？”
丹阁外围的弟子们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
脸上露出震惊与敬畏，远远地便躬身行礼，连头都不敢抬。
丹阁之内，那数百座丹炉的火焰，因这股威压而矮了三分。
正在殿内高谈阔论，对神子炼丹一事。
嗤之以鼻的几位丹阁长老，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他们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错愕。
说曹操，曹操就到？
而且是如此大的阵仗，直奔丹阁而来，这绝非善意。
首席长老丹辰子脸色一沉，猛地站起身。
他身形枯瘦，穿着一件陈旧的灰色丹袍，上面还沾着几点药灰。
但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此刻更是燃烧着一簇怒火。
“哼！老夫倒要看看，这位神子殿下，究竟想做什么！”
丹辰子冷哼一声，大袖一甩，率先朝着殿外走去。
其余几位长老对视一眼，神情各异，也只能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神辇在丹阁主殿前的广场上，缓缓停下。
伫立两旁的侍从轻轻掀开帘幕。
顾长歌的身影，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他一袭白衣，纤尘不染，黑发如瀑，气息平和，与天地大道融为一体。
那张俊美面容上，神情淡漠，气质超尘。
当他踏出神辇的那一刻，整个丹阁广场上混杂的药香与火气，开始跳跃。
“恭迎神子殿下！”
丹辰子带着一众长老，虽然心中不忿。
但礼数上却不敢有丝毫差池，齐齐躬身行礼。
丹辰子板着一张老脸，声音生硬，公事公办地开口。
“不知神子殿下今日驾临丹阁，有何要事？”
然而，顾长歌的目光，甚至没有在他们身上停留分毫。
他迈开步子，闲庭信步般，径直从丹辰子身侧走过，朝着丹阁主殿走去。
那是一种纯粹的，发自骨子里的无视。
丹辰子的老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他何时受过这等羞辱！
一股怒气直冲天灵盖，他猛地转身，正要发作。
却见顾长歌已经走到了主殿正中央，停在了那尊最为古老，也最为神圣，据说从太初时代便传承下来的“本源火炉”之前。
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炉身，像是在欣赏属于自己的藏品。
整个大殿，鸦雀无声。
所有丹师都屏住了呼吸，不解地望着这位年轻的神子。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
顾长歌终于缓缓开口。
他没有寒暄，直面主题。
声音平淡，清晰地传入在场所有人的耳中。
“我来此，是为给闭死关的云霄太上长老，炼制一炉九转还阳丹。”
话音，落下。
整个丹阁主殿，陷入了死寂。
时间，在这一刻被定格。
所有丹师都瞪大了眼睛，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
一息。
两息。
三息之后。
死寂被彻底打破，难以置信的哗然声，轰然炸响！
“什……什么？九转还阳丹？我没听错吧！”
一位胡子花白的长老，手指颤抖地指着顾长歌，声音都变了调。
“那不是只存在于上古典籍中的传说神丹吗？据说能让油尽灯枯之人重活一世，逆转生死！”
“疯了！一定是疯了！”
另一位平日里稳重无比的长老，此刻也控制不住地连连摇头，脸上满是荒谬的嗤笑。
“此丹的丹方，早在数个纪元前就已残缺不全！”
“而且其中所需的数十种核心主药，譬如‘轮回草’、‘不死凰血’、‘黄泉圣果’。”
“更是早已在世间绝迹了数万年！这怎么可能炼制！”
“神子殿下，莫不是在与我等说笑？”
“这已经不是说笑了！这是儿戏！这是在拿云霄太上长老的性命开玩笑！”
质疑声，嘲讽声，交织在一起。
无比的聒噪。
整个丹阁，彻底乱成了一锅粥。
在他们看来，顾长歌此举，简直比一个凡人说自己能徒手摘星还要荒唐。
而丹辰子，此刻已经不是愤怒了。
他是气到浑身发抖。
那张老脸上的颜色变幻不定，胸膛剧烈起伏，几乎要当场气晕过去。
“狂妄！！”
“简直是狂妄至极！！”
他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震彻大殿的怒吼，指着顾长歌的背影，厉声斥：
“神子殿下！老夫敬你是神子，但丹道，是严谨、神圣的学问！”
“不是你用来哗众取宠，沽名钓誉的舞台！”
“九转还阳丹？”
“你可知这五个字的分量！你可知此丹代表着什么！”
“你这般信口开河，简直是在亵渎丹道！是在侮辱我丹阁万年来的传承！”
“此举，更是痴人说梦！滑天下之大稽！”
丹辰子的声音，充满了痛心疾首的怒火，在捍卫自己至高无上的信仰。
面对这群情激奋的场面，和丹辰子近乎咆哮的怒斥。
顾长歌的表情，自始至终，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他甚至连背影，都未曾动摇分毫。
那份超然物外的平静，与周围的喧嚣形成了无比刺眼的对比。
直到丹辰子吼完了最后一句。
大殿内的声音，才渐渐平息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白衣绝世的背影上，等着他的反应。
是羞愧退走？还是恼羞成怒？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
顾长歌终于缓缓地，转过身来。
他那双深邃如渊的眸子，平静地扫过全场，最终，落在了气的胡子都在发抖的丹辰子身上。
他的脸上，没有半分被戳穿的窘迫，更没有丝毫怒意。
眼里带着俯视蝼蚁的怜悯。
他薄唇轻启，声音依旧平淡。
“你看过……”
他微微一顿，才问出了后半句。
“……完整的丹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