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三年后,钟泽野站在监狱大门外,眯眼望向刺目的阳光。
狱警拍了拍他的肩膀：出去之后好好做人,可不要再回来了。
他穿着最普通的白衬衫,袖口有些发皱,然而这是他在狱中亲手熨了无数遍的,只为了今天能体面地站在阳光下。
这三年的劳改,他早已经不是当初的骆氏总裁,他学会了织衣、种田、打螺丝......他的手上布满了老茧,人却是从未有过的满足。
他背上了背包朝着外面走去,远处,世纪广场的巨幕突然亮起。
让我们恭喜,骆氏集团总裁骆闻之与夫人付如萱结婚三周年纪念——
钟泽野的脚步猛地顿住。
屏幕上,付如萱穿着简约的白色婚纱,站在挪威的雪山顶。
她的发间别着一朵小小的蒲公英,耳后的蝴蝶胎记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骆闻之单膝跪地,正低头亲吻她无名指上的火山岩戒指,而她的笑容......
——是钟泽野从未见过的明媚。
三年前,你问我为什么选你。
骆闻之的声音通过广场音响传来,低沉温柔,因为十六岁那年,你挡在我面前,用砖头吓退欺负我的人。那时候我就想,这辈子一定要让你再也不用举起砖头。
人群发出善意的哄笑,而钟泽野站在阴影里,喉结滚动。
他突然想起,自己也曾见过付如萱这样的笑容——在曼哈顿的假雪下,在她以为他真心带她看雪的时候。
只是后来,他亲手将那份期待碾碎成了她眼里的泪光。
屏幕上的画面切换,付如萱抱着一个两岁大的小女孩,孩子耳后有一枚和她一模一样的蝴蝶胎记。骆闻之从身后环住她们,低头时,金丝眼镜后的眸光温柔得不可思议。
爸爸！要蒲公英！小女孩奶声奶气地喊。
骆闻之变魔术般从口袋里掏出一朵完整的蒲公英,轻轻一吹——
雪白的绒毛漫天飞舞,与挪威的雪融为一体。
钟泽野下意识伸手,一片绒毛恰好落在他掌心。
轻得没有重量。
就像他曾经拥有过,又亲手摧毁的那份感情。
广场上的行人纷纷驻足,仰头感叹这场世纪婚礼的回放有多浪漫。
而钟泽野沉默地转身,走向与他们相反的方向。
他的口袋里,那张许愿签已经被摩挲得泛黄,上面的字迹却依然清晰：
[愿钟泽野如愿以偿。]
[付如萱和钟泽野此生再不相见。]
——他终究是如愿了。
她过得很好。
而他,终于学会了不去打扰。
就像她写的那样,付如萱和钟泽野此生再不相见。
钟泽野仰起头,阳光透过指缝洒在他消瘦的脸庞上。
微风拂过,带着城市特有的喧嚣与烟火气。
他深吸一口气,监狱里永远闻不到的汽车尾气此刻都显得鲜活。街角咖啡店飘来拿铁的香气,几个学生嬉笑着与他擦肩而过,背包上挂着的毛绒玩偶一晃一晃。他忽然笑了,眼角泛起细纹——原来这就是新生的味道,不是他想象中轰轰烈烈的救赎,而是这样平凡的、带着瑕疵却真实的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