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三个月后,骆闻之如约带了付如萱去冰岛。
冰岛的黑沙滩在暮色中延伸,玄武岩柱如同天然的管风琴,在狂风中奏响无声的乐章。
付如萱赤脚踩在细碎的火山砂上,微凉的触感让她想起小时候山村里的溪水。远处,埃亚菲亚德拉冰盖下的火山正在苏醒,暗红色的熔岩在冰川裂隙间若隐若现,将夜空染成瑰丽的橘红。
骆闻之站在她身后,黑色大衣被海风吹得猎猎作响。他看着她被极光映亮的侧脸,绿莹莹的光带在她睫毛上跳跃,像极了二十年前那个蹲在教室门口,偷偷往他书包里塞糖果的女孩。
冷吗他解开大衣纽扣,将她裹进怀里。
付如萱摇摇头,发丝间沾着的雪花却出卖了她。
骆闻之低笑,用掌心包住她冻得发红的指尖,撒谎,你从小就这样,明明手都冰透了,还嘴硬说不冷。
海浪突然掀起更高的浪花,付如萱下意识往他怀里缩了缩。这个动作让骆闻之心脏发胀——她终于不再像刚逃离钟泽野时那样,连被人触碰都会颤抖。
他带她来到了火山观测点。
地表传来沉闷的轰鸣,熔岩河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大海推进。
骆闻之突然从背包里取出一个锡制盒子,里面静静躺着三样东西:一颗融化变形的草
莓糖,一张泛黄的蒲公英标本,还有一枚戒指。
戒指的戒托是冰岛火山岩雕刻的羽毛形状,中央嵌着颗罕见的绿色钻石——像极了此刻在他们头顶流淌的极光。
二十年前你给我的糖,我没舍得吃。
他单膝跪在仍在发烫的火山岩上,熔岩的红光在他轮廓上镀了层金边,后来我每天都在想,什么时候我能吃到真正的草
莓糖。
付如萱的眼泪砸在标本上,模糊了上面铅笔写的给小骆三个字。她这才发现,标本背面还有一行小字:【等我能保护你那天,就把糖还给你】。
火山突然剧烈喷发,岩浆如烟花般炸裂在天幕。
骆闻之的声音穿透轰鸣:付如萱,我偷看过你很多次。在酒吧后门等你下班,在疗养院窗外看你给奶奶读诗,在曼哈顿的雪里......看着你对他笑。他举起戒指,现在,能不能只看着我
漫天美景里,付如萱先一步吻上了骆闻之的唇:是你,永远是你,只是你。
天亮时,他们住在火山脚下的玻璃小屋。
付如萱蜷在骆闻之怀里,指尖摩挲着戒指内侧的刻痕——那是显微镜才能看清的蒲公英绒毛,来自当年她别在他衣领上的那朵。
婚礼在挪威的雪山办好不好骆闻之吻着她耳后的蝴蝶胎记,你十六岁作文里写,想站在最高的地方种蒲公英。
付如萱突然翻身压住他,长发垂落成帘:骆闻之,你究竟偷偷记了我多少事
他笑着摸出手机,相册里全是她不知道的瞬间:她在孤儿院晾晒被单时哼的歌,她第一次调酒时紧张抿起的嘴角,她在苏黎世医院走廊里抱着奶奶病例无声哭泣的背影......最后一张是今晨拍的——她戴着戒指的手与他十指相扣,背后是坠入大海的熔岩。
这些算什么。他锁住她想要抢夺手机的手腕,我还在瑞士存了99个保险箱,里面装着你这二十年丢掉的发绳、写废的作业本、喝过的酸奶瓶......
付如萱的眼泪浸湿他胸口。
曾经她以为爱是钟泽野给的囚笼,是苏家施舍的怜悯,直到这个傻子告诉她,爱可以是融化在掌心的糖,是火山灰里长出的花,是有人把你破碎的岁月,都当作珍宝收藏。
窗外,新的熔岩流入大海,蒸腾起彩虹色的雾霭。
骆闻之将草
莓糖纸折成的戒指盒放进她手心:利息收完了,现在把本金还给你。
糖纸里包着的,是他在继承人争夺战最艰难那年,用第一笔分红买的钻戒。内侧刻着他们初见的日子,和一句冰岛谚语:
【爱是火山,沉默千年,只为一次炽烈的喷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