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一共有两个儿子,除去去世的父亲,就剩下南攸的叔叔,南天。南天早年在外头混也算赚了点小钱,偶尔带着媳妇,拎着几箱补品回来,说孝敬孝敬老母亲。
不知道从什么时侯开始,叔叔回来的次数越来越少,偶尔回来,也总是对着手机争吵,怒斥。
直到一天夜晚,醉醺醺的南天敲开了还未如此斑驳的铁门,哭着对奶奶说,“妈,翠芬要跟我离婚呐,我不过在外面欠了点小钱,她就跑回娘家去了,铁了心再不见我一面···妈,你借我点钱,我还了钱,翠芬就回来了···到时侯,我再去翻两把,肯定能赚的。到时侯···到时侯,我立马还您,顺带给您这小院也翻翻新。妈······"
自父亲去世后,老人家经历了白发人送黑发人,身L愈发不好,看着时常回来的叔叔,心里多了几分慰藉,亦多了几分包容,却没想到助长了日后南天的泼皮无赖,肆无忌惮。
一次···两次···
欲壑难填
一切从爱开始,为什么却是伤痛结尾。
“就知道钱肯定藏在你这死丫头手上,老太婆房间我翻了几次,破卡里的钱,不够老子摸几把牌。”男人说着,嫌弃的表情在那张贪婪的脸上显现,仿佛那个人不是他的母亲,而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南攸快步走进房间,放好书包,轻轻推开窗户,双手撑在窗台上,灵活一跳,轻松翻过矮窗。
她快速向着服装厂方向奔跑,沿途寻找熟悉的身影。
南天斜靠在门框上,听着屋内窸窸窣窣的响动,嘴里叼着烟冷笑着。"算你识相,早把钱交出来不就完事了。"他对着虚掩的房门喊道,烟灰簌簌落在地上。
然而等一会儿,屋内却没了动静。南天眉头一皱,踹开房门冲了进去。只见窗户大开,晚风卷着纱帘轻扬,屋内早已没了人影。"小贱人!"他暴跳如雷,抄起桌上的相框狠狠砸在地上,玻璃碎片四溅。
照片里,南攸父母抱着周岁的她,笑容温柔而明亮。
愤怒让他失去理智,开始疯狂翻箱倒柜。抽屉被整个拽出,衣物散落一地,床垫也被掀翻。看着被自已弄得一片狼藉的屋子,南天抹了把脸上的汗,恶狠狠地说:"跑?看你们能跑到哪去!"
南攸在昏暗的巷子里拼命奔跑,晚风呼啸着掠过耳畔。她的心脏剧烈跳动,终于在服装厂门口看到了熟悉的身影。"奶奶!"她气喘吁吁地扑过去,"叔叔...叔叔又回来了!"
正在解围裙的奶奶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扶着墙才勉强站稳。"怎么会...他...他..."奶奶的声音颤抖着,眼中记是恐惧。南攸连忙扶住奶奶,"奶奶,我们去找居委会帮忙!"
太多次了,这段路走过太多次了,即使知道可能还会有下一次,却在无数个此刻,毫无办法。
夜色渐深,祖孙俩匆匆走在街道上。转过街角时,迎面碰上刚出来散步的林子衿一家。"姐姐!"林子衿眼尖,立刻跑过来,"你和奶奶也出来散步吗?"
林妈妈注意到南攸泛红的眼眶和奶奶苍白的脸色,轻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南攸抿着嘴,不觉得有什么家丑不可外扬的,却在看到那双天真无邪的双眸时,怎么也发不出声。
他不应该接触任何阴暗。
他会害怕吗?
还会接近我吗?
……
或许是林母柔和的气息,林父强壮的身躯,南攸不再沉默,她看着男孩关切的眼神,缓缓说出了事情经过,林父立刻掏出手机:"别担心,我现在就报警。"他声音沉稳,给人莫名的安心感。
第一次
在走这条路的时侯,停了下来。
林子衿紧紧握住南攸的手,掌心的温度驱散了她指尖的冰凉。"姐姐别怕,警察叔叔马上就来了。"男孩的眼睛在路灯下亮晶晶的,"我和爸爸妈妈都会保护你和奶奶的!"
远处,警笛声由远及近,划破了夜晚的不安。南攸看着身旁关切的目光,第一次觉得,黑暗再深,也总会有光照进来。
警察合上记录本,语气带着安抚,“不用害怕,如果他下次还来,记得首先保证自身人身安全,然后及时报警处理,法律会惩罚他的。你最重要的是保护好自已,知道了吗?"
南攸点点头,没有说话。
警车顶灯的红蓝光晕渐渐消散在巷口,南攸握着奶奶冰凉的手站在院子里。夜风掠过残破的窗纱,卷着记地狼藉发出呜咽般的声响。林子衿攥着皱巴巴的卡通贴纸,那是他散步时在街边小店买的,仰头看向父亲:"爸爸,我们帮姐姐打扫吧!"
"不用了。"南攸声音沙哑,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明明是月光,此刻却灼得她眼眶发烫,"已经麻烦你们太多了。"林父看着她,又看了看林母,她轻轻点头,美眸中记是怜惜。
他们没有坚持,林父朝南攸点点头,目光扫过墙上被划破的年画:"有任何情况随时来隔壁找我们。"临别时,林子衿突然塞给她一颗水果糖,糖纸在月光下泛着微光。
等汽车尾灯彻底消失,南攸才发现奶奶正盯着记地狼藉发怔。老人颤抖的手抚过被砸碎的青花瓷片,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奶奶!"南攸慌忙扶住她佝偻的背,掌心传来的单薄触感让心口猛地一缩。
墙上的老挂钟敲过九下,奶奶在咳嗽声中沉沉睡去。南攸轻手轻脚掩上门,握着扫帚回到院子。月光穿过槐树的断枝,在记地杂物上投下破碎的光斑。她弯腰捡起被践踏、撕碎的照片,照片里母亲的笑容被撕裂成两半,父亲的手还停留在她周岁时柔软的发顶。
泪水突然不受控地砸在相纸上,南攸慌忙用袖口去擦,却把眼泪蹭成模糊的水痕。指甲掐进掌心的刺痛让她清醒过来,她深吸一口气,将碎片仔细叠好收进铁盒。夜风卷起她散落的发丝,带着槐花的苦涩与尘土的气息。
收拾到厨房时,挂钟的指针已经指向十点。南攸揉着发酸的肩膀,突然听见轻微的叩门声。打开门,林子衿举着个粉色保温盒,还抱着个熊猫玩偶,站在月光里,发梢还沾着沐浴后的水珠:"我偷偷从后门溜出来的!"他眼睛亮晶晶的,"妈妈烤了苹果派,我们一起吃了再打扫!"
南攸刚要拒绝,男孩已经挤了进来,踮脚把保温盒放在桌上。温热的甜香混着奶香弥漫开来,林子衿已经撸起袖子:"我会叠衣服!上次妈妈教过我!"月光从他翘起的发旋流淌下来,在记地狼藉里,竟晕染出一丝暖意。
--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