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姐又教周芳：“你分女同志的，多拿些中小码的放在身边，一会儿大家来领手边就有。”
周芳点头，一一照做。
还没到上班时间，就有早到同志过来领工作服，王姐也按周芳说让来人给自己部门带话回去——等通知再来。
正式第一批来的是采矿的，全是男同志。周芳没事就和吴兴邦、金光学一起帮着把衣服和鞋拿到王姐旁边。
看台帐上填的内容发出对应的尺码。
也有人不知道自己多大码的，鞋子不好说，衣服周芳打眼一看就大差不差，在家里几个弟弟和爹的衣服大小她可太熟了。
这边正忙着“哗”一声，一捆衣服刚打开全掉在了地上。
吴兴邦弯腰把散在地上的衣服抱起放到桌上，继续找相对应的码数递出去。
周芳实在看不下去，落地的衣服上全是灰，她递出去前顺手抖了抖灰又叠好。
忽然感觉到哪里不对……
吴兴邦翻了个白眼，“别抖了，弄得土到处飞，他们拿去自然会自己拍打。”
不对……周芳没理小吴，又抖开一件。
吴兴邦看不过去了，“说你听没听到，别没事磨洋工，快点发，你这样一件件抖开得发到过年去。”
衣服是在大码一堆的，领标上还有一个醒目的黑色“大”字。
可这肩宽和衣长都异常地宽阔，真的只是大码？
周芳下意识地拎起衣服在自己身前比了比，那宽度，能塞下两个现在的她还有余。
家里爹身高176，穿大码工作服，绝对没有这么大。
小吴一把抢了周芳手中的衣服，“还有完没？快点发！”
周芳劈手又夺了回来，狠狠瞪了小吴一眼，手上没停，又抖开一件中码的。
这下她完全能确定了，“中”码工作服正是爹穿的尺码。
这时王姐也发现了这边的异常，“怎么了，小周？”
周芳一下摁住正要发下去的衣服，“王姐，不能发了，这批衣服有问题。”
吴兴邦仗着自己是男人有力气，掀开周芳的手，“别找事，这批衣服后勤人都验过，用料、做工，甚至颜色都验过，不可能有问题，你别在这耽误时间。”
周芳不理他，从一边拿出一件中码，双手捏着肩线位置把衣服抻平，“王姐，你平时穿中码吧，你看这对吗？”
吴兴邦还想说话，周芳又甩给小吴一件大码，“你闭嘴，穿上试试去。”
小吴身高不到175，平常应该是穿大码的，周芳相信自己的眼睛。
王姐定睛一看自己手中的中码工作服，不对！
这尺寸，分明就是一般170以上男同志穿的码数。肩膀宽，下摆长，绝不是正常中码该有的样子。
周芳放下这件“中”码，手伸向旁边那堆标着“小”码的衣服。
她一连抖开了四五件，动作更快了些，眉头逐渐锁紧。
这些“小”码衣服，大小明显不一致。有的肩宽、袖长还算小码，有的则明显宽大了一圈，应该是正常的“中”码尺寸。
“王姐？！”周芳征询意见的看过去。
王姐想想已经发出去的就头大，“工作服不能发了。先发手套和鞋！”
周芳小声提意见，“这个部门的发完咱们停吧，是不是得上报？”
前一世到90年代市场经济兴起，衣服退换货都很正常，可是70年代几乎是不支持退换的。这批工作服能不能退回到服装厂都两说。
王姐点头，“行，你们先发完这个部门的就停，我现在就去汇报。”
王姐朝周芳点点头，风风火火就走了。
两人全程无视小吴，那边小吴穿上工作服，顿时呆在了原地。
他一个173的大小伙子，穿上“大”码的工作服，衣服居然松松垮垮地挂在他身上，袖子长得盖过了半截手掌，腰身处空荡荡的，活像套了个面袋子。
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吴兴邦本想反驳周芳“找事”，可这铁一般的事实就穿在自己身上，堵得他上不去下不来。
还是梗着脖子强辩：“就……就是大了点，又不是不能穿。矿上干活，宽松点还舒服呢！小题大做！”
周芳看都没看他一眼，只对旁边还在排队、目睹了全过程的采矿的几个工人说：“几位同志，你们也看到了，这尺码严重不准。现在发下去，大家穿着不合身，下矿干活不方便也不安全。麻烦你们回去说一声，工作服发放暂时停止，等通知再来领。手套和鞋可以先领走。”
那几个工人互相看看，又瞅瞅小吴身上那滑稽样，再看看桌上那堆明显尺寸混乱的衣服，纷纷点头。
“行，周同志说得在理，这衣服是太不像话了。”
“就是，这大码的怎么看着也是太大了。”
“那我们先领手套和鞋，衣服的事你们赶紧解决啊！”
“放心吧，一定尽快解决。”周芳利落地给他们发了手套和鞋，在台账上做好登记。
吴兴邦在一旁哼了一声，黑着脸站着。
王姐很快带着后勤科刘科长匆匆赶了回来。
刘科长是个四十多岁、面容严肃、走路带风的中年男人，眉头紧锁，正是去接了周芳等人回来的矿里头领导。
“不能好了？”刘科长一进门就问，目光锐利地扫过桌上的衣服和台账。
吴兴邦快一步拿起几件不同“码数”但实际尺寸混乱的工作服，一件件摊开在刘科长面前的桌子上：“刘科长，也不是不能发，这衣服质量没问题，我看不如大事化小，都是为四化建设，发下去同志们克服一下自身困难，能节省不少资源。”
刘科长瞪他一眼，“你以为都是你们后勤，大点小点凑合一下就完了，采矿的同志呢？裤角得挽起来多少？一弯腰裤子再掉了，提裤子还不够忙的，还搞个屁的四化建设！”
本就是周芳先发现的问题，王姐示意她说话。
周芳把衣服打开几件，“刘科长，您看。这件标‘中’码的，肩宽、袖长基本是大码。这件标‘大’码的，尺寸应该是特大码。”说完指了指脸色铁青的小吴，“吴同志正常应该穿大码，现在身上的就是大码，效果您也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