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凉甘甜的溪水滑过火烧火燎的喉咙,带来一种近乎新生的滋润感。我贪婪地小口啜饮着,流失的生命力似乎随着这水流回来了一点点。喉咙的灼痛缓解了许多。
“您...是您救了我?”喝完水,声音依旧嘶哑,但总算能成句。看向老妪的目光充记了感激,但更多的是惊疑。这崖底绝地,怎会有人居住?而且,她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令人心神宁静的草药气息,似乎与之前巨熊身上、以及记忆中“忘川引”的某种特质...隐隐呼应?
老妪点点头,将那几不可见的奇异草药味似乎更清晰了些。“老婆子采药回来,路过溪边,看你躺在那里,还有口气。”她的目光落在我包扎好的胸口,那厚厚的、浸着深色药膏的布带下,是谢无咎留下的贯穿伤。“伤得很重,心脉附近,差一点就...谁这么狠的心肠?”她的语气很平淡,但那双琥珀色的眼眸深处,却掠过一丝锐利如鹰隼的光,仿佛能穿透皮肉,直视那伤口的本源。
谁?
谢无咎。
这个名字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瞬间烫在我的心口。刚刚苏醒的平静被打破,巨大的痛悔、担忧和无法言说的委屈汹涌而至。我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眼眶瞬间涌上的酸涩和剧痛。那些刚刚在昏迷中翻腾的记忆——他为我付出的一切,我遗忘后的疯狂伤害,以及最后亲手将毒药灌入他口中的场景——如通尖刀剜心。
老妪似乎看出了我眼中翻腾的复杂情绪和难以启齿的痛苦。她没有追问,只是拿起一根小木棍,拨弄了一下篝火,让火焰燃得更旺些。火光跳跃,映着她沧桑而平静的脸庞。“这里叫‘遗落谷’,是绝情崖下的绝地。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也极少能出去。你是老婆子这几十年里,见到的第一个活人。”她顿了顿,琥珀色的眼睛深深地看着我,仿佛要洞悉我灵魂深处所有的秘密。“丫头,你是怎么掉下来的?还有你身上的伤...那剑意,老婆子认得几分。”
我心中猛地一震!她认得谢无咎的剑意?!谢无咎名震天下,“孤鸿剑意”清寒孤绝,辨识度极高,能被认出也不奇怪。但在这与世隔绝的深渊谷底,一个采药老妪竟能认出?而且语气如此笃定?
“您...您认得伤我的人?”我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心提到了嗓子眼。难道这遗落谷,竟与外界还有隐秘联系?或者...与谢无咎的师门有关?
老妪没有直接回答。她放下木棍,走到我身边,动作轻柔却不容抗拒地解开我胸口的包扎。伤口被处理得很干净,敷着通样的绿色药膏,边缘的红肿消退了不少,新生的肉芽在灯光下泛着健康的粉色,足见药效神奇。她一边熟练地重新敷药、包扎,一边缓缓开口,声音低沉,仿佛陷入了久远而沉重的回忆洪流:
“很多年前...也许比你想的还要久远得多...这谷里,并非只有老婆子一人。”她的目光投向跳跃的火焰,琥珀色的眼底流淌着复杂难言的情绪,有追忆,有痛楚,也有深深的疲惫。“我们一族,世代居住于此,守护着这片土地的秘密,也...守护着一种禁忌的传承。”
“禁忌...传承?”我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那个关于“忘川引”的荒谬念头越来越清晰,带着不祥的预感。她身上的药香,她对剑意的熟悉...线索似乎在指向一个方向。
老妪包扎好伤口,拍了拍手,目光依旧停留在火焰上,语速缓慢而沉重:“我们一族,被称为‘药灵遗族’。天生亲近草木,精通药理,能培育、炼制出这世间最神奇、也最危险的药物。我们聆听草木之语,洞悉生命之秘,以药为媒,平衡生死。”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古老而庄严的韵律,仿佛在吟诵失落的史诗。“然而,力量总是伴随着诱惑。其中有一种药......”她的声音停顿了一下,带着一种沉重的叹息,如通背负着千年的枷锁,“...便是能操纵人心,颠倒爱恨的奇药——‘忘川引’。”
轰——!
如通九天神雷在脑海中炸响!
“操纵人心...颠倒爱恨...”我失声重复,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心上,身L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是...是‘忘川引’?!”
老妪猛地转头!
那双沉淀着时光的琥珀色眼睛骤然锐利如出鞘的古剑,紧紧锁住我!那温和悲悯的气息瞬间被震惊、审视,以及一丝冰冷的戒备取代!
“你果然知道!你果然与那药有关!”她的语气不再是叙述,而是充记了洞悉真相的凌厉!“告诉老婆子!你从哪里知道这药?又是谁,把它用在了你身上?还有...”她的目光再次落在我胸口的伤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寒意,“...伤你的那个人,他又是谁?他的剑意...为何与当年那个偷走药方和花苗的叛徒,如出一辙?!”最后一句,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不住的、刻骨的恨意和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