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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手!
陆砚辞的咆哮几乎掀翻屋顶。
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雄狮,用肩膀狠狠撞开了癫狂的白婉婷。
她整个人飞了出去,撞在墙上,发出一声闷响。
那把锋利的水果刀,从她手中脱落,在木地板上弹跳,最后停在我的脚边。
你这个疯子!我要杀了你!
陆砚-辞双目赤红,扑过去死死掐住白婉婷的脖子,将她按在地上。
两人疯狂地扭打在一起,他打她,她就用指甲去抓他的脸。
家具被撞得东倒西歪,花瓶和台灯接连坠地,碎片四溅。
房间里,是白婉婷疯了似的咒骂,和陆砚辞的低吼。
我躺在冰冷的血泊中。
羊水、血液,混杂在一起,染红了我身下的白色床单。
小腹传来的剧痛,像潮水一样,一波接着一波,几乎要将我淹没。
但这极致的疼痛,却意外地将我从那片混沌的解离状态中,强行拽了出来。
我的意识,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清明。
我能清晰地听到房间里的打斗声。
能清晰地闻到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
也能清晰地感觉到,生命正在从我的身体里一点点流逝。
我看着那个男人。
那个为了保护我和孩子,正与另一个女人殊死搏斗的男人。
我的丈夫,陆砚辞。
我的心里,没有半分感激,没有一丝动容。
只剩下凝结成冰的怨毒。
快!医生!医生!
保镖们终于反应过来,冲了进来,一部分人七手八脚地去拉开陆砚辞和白婉婷。
另一部分人,是跟着冲进来的急救医生团队,他们迅速围到了我的床边。
产妇大出血!情况危急!
血压在持续下降!
准备A型血,快!
胎心很不稳定,必须马上进行手术!
医生们语速极快地交流着,各种医疗器械被迅速准备好。
他们的声音很嘈杂,很遥远,像隔着一层水。
陆砚辞终于在保镖的帮助下,制服了彻底疯狂的白婉婷。
她的手脚被绑住,嘴巴被堵上,像一条死狗一样被拖了出去。
陆砚辞的脸上,脖子上,满是抓痕,身上也沾满了灰尘和血迹,狼狈不堪。
他喘着粗气,回头,想来看我的情况。
然后,他看到了我的眼神。
他的所有动作,戛然而止。
他整个人,像是被施了定身咒,彻底僵在了原地。
他一定以为,他会看到我的恐惧,我的脆弱,或者,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但他没有。
他看到的,是一片死寂的,不带一丝人类感情的,纯粹的怨毒。
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不共戴天的仇人。
像一把淬了剧毒的刀,精准地,狠狠地,直指他的心脏。
他脸上的血色,在那一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病人失去意识了!
心率在下降!
我感觉好累。
眼皮好重。
周围的一切都开始模糊,旋转。
在我的视野彻底陷入黑暗之前。
我隐约听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动听,也是最残忍的一声啼哭。
哇——
是个女孩。
我的孩子,出生了。
然后,世界归于永恒的死寂。
我死了。
我的灵魂很轻,飘了起来,浮在半空中。
我看到了房间里的一切。
我看到医生抱出了一个浑身是血的,小小的婴儿。
我看到护士们正在对我进行徒劳的抢救。
心电图上,那条直线,刺眼而绝情。
我看到了我的尸体,安静地躺在血泊里,脸上没有任何痛苦,只有一片漠然。
最后,我看到了陆砚辞。
他像一个被抽走了所有骨头的布偶,瘫软在那里。
一个护士抱着刚刚清理干净的女婴,走到他面前。
陆先生,是个女孩,很健康。
他缓缓地,缓缓地,抬起头。
他看着那个小小的,皱巴巴的婴儿。
那是他的女儿。
那是我的女儿。
他伸出手,颤抖着,想要触摸。
可他的目光,越过了婴儿,落在了我冰冷的尸体上。
他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破碎声响,却发不出完整的音节。
时间仿佛凝固了几秒。
下一刻。
一声不似人类,充满了无尽痛苦和绝望的悲鸣,从他的喉咙最深处爆发出来。
啊——!!!
那声音,凄厉到让整栋别墅的玻璃,都为之震颤。
他犯下的所有罪孽,我承受的所有痛苦。
最终,以我的死亡,和我女儿的诞生为代价。
画上了一个最残忍,也最公平的句号。
我看到,白婉婷,还有陆砚辞那对高高在上的父母,被他手下那些面无表情的保镖控制了起来。
他们的豪宅被查封,他们的罪行被揭露。
等待他们的,将是比死亡更加漫长的,无尽的深渊。
而我,我的灵魂,只是冷冷地看着。
这一切,与我何干。
闹剧,该收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