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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焰在眼前翻腾,我听到有人嘶喊、哭叫。
那些画面不是记忆,而像是......封存在器物之中的残魂。
这酒盏正在祭台之上。
一个高大的男人身披黑金战甲,单膝跪地,正欲拿起酒盏饮下毒酒。
我一下子睁开眼,掌心冰凉。
原来如此。
这就是天眼。
不是夏小葵的,而是我的。
我终于确定了。
可我不能让她知道。
我缓缓收回手,脸上不动声色:我暂时看不出来。
我要带回鉴定中心,做多重对照才能得出结论。
谢之峤点头:可以。
我回头时,正看到夏小葵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
当夜,我独自坐在资料室,将酒盏置于面前。
房间寂静,我双手搭在桌面,脑中却一直回放那段记忆。
那高大的男人是谁
我看到的记忆又是什么
突然,我四周的温度仿佛骤降。
啪嗒一声,灯灭了。
我猛然回头,什么都没有。
再回头时,那酒盏上却赫然映出一个人的影子。
那黑甲男人,就站在我身后。
他的声音低沉,唤我的名字。
我紧张得声音发颤:你是谁
他缓缓走近,盔甲发出轻响。
我是谢之峤。
国家文化保护产业负责人,也是唐末,镇南王麾下左将军。
我看着他,脑中骤然一空。
你不是活人......
他淡淡一笑:我也不是鬼。
我来,只为告诉你一件事。
夏小葵通灵为真,但她之所以能这么做,是因为她偷走了你的一部分。
她只是个空壳人,借的是你的气,如果你再让她碰你一次,你便永远会成为她的供体。最后,你会气血耗竭而亡。
我倒吸一口冷气,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台灯忽地一闪,重新亮了。
我四周恢复如常,静得只能听到我的心跳。
桌上的酒盏一动不动。
但我知道,这不是幻觉。
那一夜,我梦见了火。
我站在一条古道上,身后是废墟与烽烟,前方是祭台。
那盏乌金酒盏,安稳地立在中央。
千年之前的谢之峤半跪其前,浑身伤痕累累,高举酒盏,一饮而尽。
梦境一转,我看到了我自己站在博物馆大厅中央,手中拿着一样古器。
史册上记载谢之峤是乱臣贼子,但这器物却能为他平反。
无数怀疑的目光投来,我用一句句考据击碎质疑。
谢之峤非乱臣贼子,而是死谏未果的忠将。
历史翻页,冤屈得雪。
梦境中,黑甲男人看向我。
谢某无以为报。
但若有一日你有所求,谢某当粉身碎骨。
清晨惊醒,我坐在床边,良久没有动。
梦中的一切如此清晰,不似幻象。
那时我终于彻底想起了一切。
我天生有通感之力,只碰一下文物,便能看到那背后的故事。
年少时的我,恃才而傲,用这能力断定文物真伪,屡屡震惊业界。
而我的师父一直反对。
但我年轻,执拗不听。
却在一次鉴定后昏迷不醒。
师父强行送我出国,让我远离一切真迹原器。
他是在保护我,也是为了封住这能力。
可惜我真爱文物,昏迷后失去了那段记忆,却记得我要继续做鉴定。
也就是这时,夏小葵趁虚而入。
她也是师父的徒弟,但她贪财成性,早已被逐出师门。
当她看到我回国后,才故意接近我。
当然不是因为敬佩,而是觊觎我身上那一股灵识。
当天下午,我赶去了考古中心,见到了谢之峤。
我只觉得有些恍惚。
他坐在一张太师椅上,抬头看我。
你想起来了。
我看着他:现在我想知道,我该怎么破这个局
谢之峤解释:她偷走的是你身上的气,这种气藏在骨血里,一旦和她肌肤相接,她便能窃取。
你要断开这个通路,就得给她一个假的你。
他取出一个扁平的锦盒打开。
其中是一只薄如蝉翼的,人皮质感的手套。
戴上它,你的气就不会再被她窃走。
而且,这会搅乱她的感应力。
她再触碰器物,看到的就不再是真相,而是一段臆造出的历史。
她越贪心,看到的就越是虚妄。她会在众目睽睽下,自取其辱。
我垂下眼眸,看着那副手套。
毫无犹豫地伸手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