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初的碎玉轩飘着细雪，我望着甄嬛案头那盏皇后新赏的琉璃宫灯，灯罩上绘着的缠枝莲纹在晨光中泛着诡异的青芒。昨夜替甄嬛更衣时，我有意说到淳贵人喜欢的衣服颜色，而此刻距淳贵人记十五岁，恰好还有七日。
“小主，今日该去给皇后请安了。”我替她披上狐裘，刻意在她耳边压低声音，“淳常在近日总往御花园跑，您记得提醒她别靠近翊坤宫后巷。”
甄嬛梳头的动作顿了顿，镜中目光与我相接时闪过一丝了然。她知道我“记性”格外好，总能在关键时刻记起些“旧事”——却不知这些“旧事”，是我从另一个时空带来的剧本。
景仁宫的早课上，淳贵人抱着团扇蹦跳着凑过来：“莞姐姐，方才我瞧见翊坤宫的墙角开了株绿梅，比别处的都香！”她鬓边的茉莉花颤巍巍的，像极了原书里那日的模样。
我心头一跳，忙扯了扯甄嬛的衣袖。她会意，笑着揽过淳儿的肩膀：“绿梅虽好，可翊坤宫近来闹蛇虫，你最爱穿鹅黄衣裳，当心招了毒蛾。”说话间，指尖轻轻划过淳儿腕上的翡翠镯子——那是三日前皇后赏赐的，与原书中遇难前的饰品分毫不差。
午后，我借着送点心的由头潜入延禧宫。安陵容正在调制香粉，案头摆着个青瓷碗，里面泡着的正是能引蛇的蝮蛇香。宝鹃见我进来，慌忙用帕子盖住碗口，却没注意到桌角散落的几张纸，上面画着翊坤宫后巷的地形图。
“陵容小主在制什么香？”我笑着递上荔枝酥，“这是小主特意让厨房让的，说你最爱荔枝的甜香。”目光扫过青瓷碗，果然在碗底看见三滴暗红——那是用蝮蛇血混合香粉的标记，正是原书中引动华妃宫前银环蛇的毒引。
回去的路上，我绕道翊坤宫后巷。墙角的绿梅开得正好，可梅枝上缠着的细丝线却让我脊背发凉——那是原书中事发当日用来悬挂现场灯笼的麻绳，此刻正被雪水浸得发胀。
“流朱，你在看什么？”淳儿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她穿着鹅黄夹袄，手里举着刚折的绿梅，发间还别着朵白绒花。我慌忙拉住她的手，却在触到她手腕时，发现那只翡翠镯子内侧刻着极小的“华”字——这是皇后特意埋下的嫁祸线索。
“淳小主跟我来，”我压下心头惊涛，“小主新得了幅《百蝶图》，正说要找你一通赏玩呢。”说着，故意将她往碎玉轩方向带，避开了后巷拐角处正在“清扫”的内务府太监——那些人，正是皇后安排的“目击证人”。
深夜，甄嬛对着我绘出的后巷地形图沉思：“你是说，皇后打算借华妃宫前的银环蛇，制造淳儿‘被毒蛇所伤’的假象？”她指尖划过图中绿梅的标记，“可为何要选鹅黄衣裳？”
“因为华妃最恨别人穿鹅黄。”我取出从延禧宫带回的香粉，“安陵容制的蝮蛇香，能引动银环蛇，而鹅黄衣裳在雪地里最显眼，届时无论是华妃宫里的人，还是路过的侍卫，都会成为‘人证’。”
甄嬛忽然冷笑，将香粉倒入炭盆：“既然她们想让淳儿让这枚棋子，本宫便替她们换个棋盘。”她提笔在纸上写下几行字，“明日你去太医院，找温实初取些‘避蛇散’，混在淳儿的香囊里。再让小允子去御花园，把后巷的绿梅全部换成白梅——雪地里的白梅，可引不起蛇虫。”
我望着她眼中灼灼的光，忽然意识到，这一世因为我的存在，原著的剧本正在悄然改写。那些本该成为炮灰的棋子，或许能在我们的布局中，成为反杀的利刃。而皇后和安陵容不知道的是，在这个她们自以为掌控的棋盘外，还有一双来自“未来”的眼睛，正看着她们的每一步落子。
三日后，当淳贵人穿着月白羽纱衣，抱着新得的《百蝶图》在御花园奔跑时，翊坤宫后巷的绿梅早已换成了白梅。安陵容精心调制的蝮蛇香，最终只引来了几只不怕冷的麻雀。而那只刻着“华”字的翡翠镯，此刻正躺在皇后景仁宫的首饰匣里——那是我趁剪秋不备，悄悄放回去的“证据”。
雪夜里，甄嬛望着景仁宫方向的灯火，忽然轻笑：“流朱，你这‘记性’，倒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锦囊。”她转头看我，目光灼灼，“若有一日本宫能走出这局，定要好好谢谢你。”
我低头替她拢了拢披风，没敢告诉她，这所谓的“记性”，是用另一个时空的眼泪换来的。在那个世界里，碎玉轩的梅花谢了又开，而流朱早已变成了宫墙下的一抔黄土。但这一世，我要让所有的“本该如此”都变成“未必尽然”——因为我不仅是流朱，更是带着记忆穿书的局外人，是这盘死局里，唯一的破局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