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玉轩的雕花暖阁里，温实初的银针在烛火下泛着冷光。他盯着小厦子手腕上青黑的脉相，忽然捏开对方牙关，用银簪挑出少许舌苔：“是牵机毒与曼陀罗花的混合毒，难怪发作时既抽搐如癫痫，又会出现幻视。”
甄嬛握着暖炉的手指骤然收紧：“两种毒物药性相冲，却偏能营造出‘失心疯’的假象。”她望向蜷缩在榻上的小厦子，此人醒后必定会按凶手的剧本，指认她“突然发狂”——好一招借刀杀人。
“把这糕点送去太医院，就说本宫误食后腹痛。”她将裹着毒枣泥糕的绢帕递给我，“记住，要让张院判亲自查验。”目光扫过案头未动的冬衣，忽然冷笑，“既然有人想让本宫‘发疯’，本宫便索性将计就计。”
次日卯初，我抱着腹痛难忍的“甄嬛”闯入景仁宫时，皇后正在晨课。她望着甄嬛苍白的脸色，眼底闪过一丝惊讶：“莞贵人这是怎么了？”
“回皇后娘娘，”我扑通跪下，“昨夜小主用了内务府新赏的冬衣，又吃了块点心，不想突然腹痛如绞，还、还看见房梁上盘着赤练蛇……”
殿内众人皆惊。皇后示意剪秋接过毒糕点，目光落在甄嬛剧烈颤抖的手上：“快传太医院！”话音未落，张院判已匆匆赶来，验过糕点后脸色大变：“回娘娘，这糕点里掺了曼陀罗花与少量牵机毒，药性虽不致命，却会扰人心神。”
“曼陀罗？”皇后猛地转头看向剪秋，“本宫记得，这东西只有翊坤宫的花园里才有吧？”
华妃的宫殿确实种着曼陀罗，可我清楚地知道，安陵容房中的鹅黄缎子上，绣着的正是用曼陀罗汁液染过的并蒂莲。此刻甄嬛突然抓住皇后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对方皮肉：“皇后娘娘救我！有人要害死臣妾……”
她眼中闪过疯狂的神采，与昨夜温实初用的“致幻散”效果分毫不差。皇后受惊后退，撞翻了案上的茶盏：“快！快请皇上！”
养心殿内，皇上盯着太医院的验毒奏折，眉间拧成川字。华妃却突然闯入，鬓边的红宝石簪子在烛火下格外刺眼：“皇上明鉴！臣妾宫中的曼陀罗是皇上亲赐的观赏花，怎会被人偷去制毒？”她扫向缩在皇后身后的甄嬛，“倒是某些人，惯会装神弄鬼！”
“装神弄鬼？”甄嬛忽然笑出声，从袖中抖出半片干枯的曼陀罗花瓣，“这是从臣妾冬衣领子的针脚里拆出来的。华妃娘娘的曼陀罗若看顾得好，又怎会被人轻易摘去花瓣？”
华妃脸色铁青，正要发作，安陵容却突然被人搀扶着进来，衣襟上沾记泥雪：“皇上、皇后娘娘，臣妾方才在御花园瞧见……瞧见有鬼！”她浑身发抖，“那鬼穿着白绫，脖子上还缠着赤练蛇……”
我心中一凛——这正是昨夜甄嬛“幻觉”中描述的场景。安陵容显然是得了消息，想坐实“闹鬼”之说，却不想反而落入圈套。甄嬛趁机扑到皇上脚边：“皇上，定是华妃娘娘用巫蛊之术害臣妾！”
皇上的目光在众人脸上逡巡，最终落在华妃身上：“年世兰，你可知罪？”
“皇上！”华妃跪倒在地，鬓发散乱，“臣妾冤枉！定是有人栽赃……”
“栽赃？”皇后适时开口，“本宫记得，莞贵人的冬衣是内务府统一制办，而这曼陀罗花瓣，唯有翊坤宫独有。”她转向皇上，“不如让苏培盛带人去翊坤宫搜查？”
半个时辰后，苏培盛捧着个檀木匣子回来，里面整齐码着晒干的曼陀罗花瓣，底层还压着半幅绣着赤练蛇的白绫——正是安陵容方才描述的“鬼物”。华妃望着匣子，突然尖叫着扑向安陵容：“原来是你这个贱人！”
安陵容被推倒在地，鬓边的玉簪摔成两段。她哭着向皇上伸出手：“皇上救臣妾……臣妾什么都不知道啊……”
皇上看着记地狼藉，脸色阴沉如雷。最终，华妃被褫夺协理六宫之权，禁足翊坤宫；安陵容因“受惊过度”被送回延禧宫，而那盒毒糕点，却在皇后的示意下，永远地封入了景仁宫的密档。
深夜，碎玉轩的铜镜前，甄嬛卸去面上的青灰，望着镜中自已清亮的双眸：“流朱，你可知道为何要将线索引向翊坤宫？”
“因为华妃跋扈，皇后早想除之而后快。”我替她拆着发间的银簪，“而安陵容藏在暗处，借华妃的曼陀罗让掩护，却忘了皇后最擅长借刀杀人。”
她忽然轻笑，指尖划过案头那半片曼陀罗花瓣：“真正的局，从她收下我送的鹅黄缎子时就开始了。那缎子上的并蒂莲，用的是曼陀罗汁液调色，遇水便显毒纹——她昨夜慌乱中烧了缎子，却忘了把灰埋干净。”
我望着她眼中明灭的烛火，忽然明白，这场看似针对华妃的反击，实则是将安陵容的暗箭掰向了皇后的棋盘。在这深宫里，从来没有真正的赢家，有的只是局中设局，计里藏计。而甄嬛眼中的光芒，早已不是初入宫时的懵懂，而是在这吃人的权谋中，渐渐淬炼成的锐利锋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