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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简直难以相信,人之贱则无敌。
是她,这妖女......其心歹毒。
妙音猛地挣脱谢玄怀抱,扑倒在地,额头狠狠撞向染血的青砖。
几下便血肉模糊,她抬起泪血交织的脸,指向我,声音凄厉如鬼泣:
是幽荧这妖女,是她用邪术诅咒了桓公,才害得他老人家突然中风,她才是罪魁祸首,大人明鉴啊。
她竟敢将如此恶毒的罪名扣在我头上。
桓公德高望重,我敬之如父,怎会行此卑劣之事
禁军统领方才已言明证据确凿,她这般攀咬,无异于当众质疑禁军乃至陛下的权威。
我早知这妙音仗着几分姿色和天竺媚术横行无忌,却没想到她能蠢恶到如此地步。
妙音还在声泪俱下地表演,额头早已血肉模糊,更添几分凄楚可怜:我知道你嫉妒谢郎待我情深......可感情贵在两心相悦,你只贪图谢郎背后的权势与谢家宝库,他怎会真心待你
她抬起泪眼,仿佛承受了天大的委屈:
你是精通咒术的妖女,害人于无形,可爱一个人,怎能去伤害他的至亲长辈幽荧,你莫要一错再错了啊!
她竟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这场对我的背叛,硬生生扭曲成我对谢玄的争风吃醋与恶毒陷害。
那副楚楚可怜、颠倒黑白的模样,假得令人作呕。
统领大人明鉴!小女子不过是一心爱慕谢郎,可她却处处构陷,欲置我于死地,毁我清白,更想拆散我们这对苦命鸳鸯啊!
谢玄的眼神,竟也随着她这番深情表演而微微动容,再次流露出怜惜。
我被这荒谬绝伦的指控气笑了,反驳道:
证据确凿,铁证如山!到底是谁心怀叵测,通敌叛国,谁在颠倒黑白,你自己心知肚明!
若你二人不服,那便随我上金銮殿,在陛下面前,在百官面前,当面对质!
妙音只是伏地哀泣,谢玄却猛地有了动作。
他猛地从袖中抓出一把金锭,狠狠砸向我脚边。
金锭四溅,滚落血污中。
妖女,你不就是想要钱吗休要污蔑我的妙音。
设下这通敌、秽乱、弑师的连环局,不就是为了讹诈我谢府钱财拿去,买你的棺材!
他昂着头,用施舍乞丐般的口吻,声音传遍整个庭院。
院中顿时响起一片压抑的吸气声和窃窃私语。
那些原本慑于禁军威严不敢多言的侍从,此刻眼神都变得微妙起来。
原来是为了钱难怪如此处心积虑......
啧啧,谢家富可敌国,这妖女想必是穷途末路,才使出这等下作手段。
看她那副清高样子,原来也是贪财之辈,还构陷人家通敌,这心肠也太歹毒了。
就是,妙音都磕成那样了,谢公子也赔了金子,若是诬告,这代价也太大了......
而谢玄,眼神闪烁,根本不敢与我对视,那副急于将我钉死在贪财妖女耻辱柱上的嘴脸,却暴露无遗。
就在这千夫所指、流言蜚语几乎要将我淹没之际
讹诈
一直沉默的沈律骤然上前!他指间一枚古朴玄奥、流转着星辉的令牌光芒大放。
天机令
有识货的官员失声惊呼。
幽荧姑娘,乃我天机阁三请不出的贵客!岂会屑于尔等这身铜臭
不!假的,都是假的。
妙音如被踩了尾巴的猫,尖声嘶叫。
她指着那北狄大将的亡魂,又指向沈律手中的天机令,状若疯魔:
定是屈打成招,国师,他们是一伙的,想要毁了你啊。
谢玄见妙音如此失态,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随即脸上暴怒竟如潮水般褪去,挤出一丝令人作呕的、自以为是的柔情。
幽荧......荧儿......
你我之间,何必闹到如此地步伤了和气,也伤了......情分。
他顿了顿,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用一种施舍般的口吻,竟上前一步,无视满场惊愕,柔声道:
这样吧,只要你肯罢手,不再追究妙音之事。我可以娶你为正妻,堂堂正正的谢家主母,至于妙音......
他看了一眼地上瑟瑟发抖的妙音,眼中闪过一丝怜惜。
她性子柔顺,不会与你争抢,我允她一个平妻之位,与你姐妹相称,共侍一夫,如何这已是天大的让步了。
此言一出,满院皆惊,落针可闻。
什......什么堂堂天机阁的贵客,竟要和别人共侍一夫
谢公子莫不是失心疯了这等话也说得出口
侍从们眼珠几乎瞪出,荒谬绝伦。
连见惯风浪的禁军统领,都被这荒诞至极的言语惊得目瞪口呆,嘴角抽搐。
就在这死寂与荒诞交织的顶点,殿外突然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内院那扇厚重石门,竟轰然炸裂。
烟尘弥漫中,一道枯槁却挺直的身影,拄着龙头杖,踉跄着冲了进来。
正是本应中风昏迷的桓公。
他枯瘦的手指,带着滔天恨意,直指脸色瞬间惨白的谢玄。
逆徒!
桓公声音嘶哑,却字字泣血:
你篡我续命丹药,抽我魂魄不成便想毒杀我灭口。
若非......若非幽荧姑娘稳住我最后一丝残魂......老夫......早已魂飞魄散!
恒公虽怒意满容,但仍向我求情,期望对谢玄高抬贵手。
幽荧姑娘,可否将孽徒交由我处理,我是谢氏族长,需为家族兴衰考量。
我缓缓上前,指尖捻着一张黑色符箓。
桓公。
我轻轻把玩着那张往生符,唇角勾起一抹冰冷到极致的弧度。
你魂灯未灭,重塑肉体......尚有一线可能。
我轻笑一声,声音不高,
只是这条件么......有些难以启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