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陈鸿礼......那个在祠堂里拄着拐杖、道貌岸然、受全族敬仰的长辈!背地里,竟是这等喝兵血、吃绝户、还要对亲兄弟下杀手的豺狼!
苏绣娘坐在杌子上,一动不动。油灯昏黄的光在她脸上投下半明半暗的阴影,将那本就清冽的线条勾勒得如同石刻。
她垂着眼,目光落在赵秉坤那封信上,落在碍事之人那几个字上。指尖冰凉,心口却有一团火在烧,那火不是热的,是冰冷的,带着铁锈和血腥的味道。
原来如此。那晚上小荷那把淬毒的汤,不过是障眼法。真正的杀招,是藏在暗处、瞄准了陈砚山后心的那颗子弹!
是陈鸿礼和赵秉坤为了掩盖这肮脏账目、为了保住他们用陈家根基和前线将士血肉换来的泼天富贵,而精心策划的灭口!
差一点…只差寸许…那子弹就会打穿陈砚山的心口!差一点…她这刚抓住一点浮木、刚燃起一点复仇火苗的人生,就会再次被拖入冰冷的深渊,万劫不复!
一股冰冷的戾气,如同实质的寒潮,瞬间席卷了她全身每一个毛孔。那戾气比陈砚山眼中翻滚的暴虐更沉,更静,也更致命。
她缓缓抬起头,目光先掠过陈砚山苍白暴戾的脸,落在他肩胛处被衣襟掩盖的伤口位置,停留了一瞬。
那目光里没有疼惜,没有恐惧,只有一片冻结的、深不见底的寒潭。然后,她的视线转向激动得浑身发抖的张老七。
七爷,苏绣娘开口,声音不大,却像冰层下流动的暗河,带着一种沉甸甸的、能碾碎一切的力量,您…受累了。
她站起身,靛蓝的细布袄裤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朴素,也格外沉静。
她走到小几旁,拿起那几张关键的票据和赵秉坤的信,还有张老七指出的那几页账册,动作仔细而缓慢,仿佛在整理什么稀世珍宝。她将它们叠好,收拢在自己手中。
这些东西,是催命符,也是保命符。她看着张老七,那双寒潭似的眼睛深不见底,七爷,今夜您出了这个门,就把看到的东西,烂在肚子里。一个字,都不能漏出去。
张老七被她看得浑身一激灵,那股子悲愤瞬间被巨大的恐惧压了下去。他连忙点头,枯瘦的脖子像支撑不住脑袋的重量,点得又快又急。
太…太太放心!老汉我…烂在肚子里!带进棺材板儿里!
好。苏绣娘点点头,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欢儿!
守在书房外阴影里的欢儿立刻应声推门进来。
送七爷从后角门出去,苏绣娘吩咐,声音平淡无波,备好车,绕路,务必看着七爷平安到家。
是,夫人。欢儿低眉顺眼地应下,走到张老七身边,七爷,您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