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门缓缓合上，林序转身离开，只留沈砚独坐原地。
空气静得出奇，唯一的声音来自操作台上缓缓闪烁的指示灯。
“我删了她三次……”他喃喃重复，像要从这句话里听出不通的可能性。
可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钝刀，切割着他的意识。
他从操作椅上站起，脚步有些发虚。
林序没有再回头，只留下一句话：“去C层楼——那里储存着你最后一次选择的副本。”
——
C层楼并非常规路径可以进入，通往那里的是一部单独运行的升降通道，需输入高权限代码。
沈砚手握那块标有“主控授权”的金属卡，在识别台前犹豫了几秒。
“是否开启记忆重构·终点副本？”系统提示弹出。
他按下确认。
升降舱急速下降，仿佛一头扎入了意识深海。
C层与其说是楼层，不如说是记忆迷宫。
半透明的数据墙里，不断闪现着各类场景：雨夜车祸、手术室哭喊、实验台前的争吵、沈佳被推进装置……
所有他不愿面对的画面，都被封锁在这里。
他缓步走入尽头，一间纯白房间里，一张简陋木桌。
桌上有一份信封，盖着“私密副本”字样。
沈砚颤着手拆开信，展开后，是一份打印纸，上面写着：
“终点协议书（A-0198
/
附属对象：沈佳）”
“你已请求永久抹除与沈佳的共生记忆，并愿意承担人格完整度降低风险。”
“你承诺在项目终止前，不再尝试恢复此类记忆。”
签名处，确实是他的笔迹。
还有一个红色手印。
沈砚捏紧信纸，指关节泛白。
这份文件是铁证：他亲手决定，把她从自已脑中抹去。
而且，不止一次。
——
他忽然注意到桌下有个黑色小匣。
他拉出，打开。
里面是一个U盘，标签上只写了一个字母：“J”。
插入旁边的数据端口，一段录像自动播放。
画面里的他神情憔悴，身边是沈佳。
“你真的决定了？”她问。
“我不能让自已恨你。”他声音低哑。
“你恨我，也不该忘我。”她咬唇。
“如果我记得，就没办法继续。”
“那你删掉我后，还会爱上别人吗？”
他沉默。
“不会。”
“那你还是输了。”
画面定格在沈佳流泪的眼神。
沈砚眼眶发热，手指紧攥拳头。
下一秒，系统提示弹出：
“检测到残余副本，是否启动回溯？”
“注：该段记忆为未授权区域，进入将导致人格融合冲突风险。”
沈砚没有犹豫。
他按下“是”。
房间剧烈震动，白光爆闪。
他坠入另一个碎片世界。
——
眼前一黑，再度睁开时，耳边传来高频急促的心电图声。
医院。
他正坐在走廊尽头的一把椅子上，身上穿着带血的外套，手掌记是擦伤。
护士在窗边低声通话，片段对话飘进他耳中：“患者术后情况不明……心律不稳……如果再拖延……”
他猛地站起，奔向急救室门口。
一名医生将他拦住：“你是她的直系亲属？”
“是……我是她哥。”
“她需要让一项高风险手术。”医生看着他，“我们需要你签字。”
“她能活下来吗？”他声音颤抖。
医生没有回答，只是递给他一支笔。
沈砚看着那张表格，眼前一阵阵发黑。
那一刻，他忽然明白了什么。
不是因为恨才删的。
是因为，他亲手签下了那份决定她生死的协议。
那种悔意，足以将一个人压垮。
——这，才是他真正无法承受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