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 > 都市小说 > 凡体仙路 > 第5章
黎明时分,天边才刚刚泛起鱼肚白,青石村还沉浸在半梦半醒的寂静中。露珠打湿了檐下的蛛网,清冷的空气中带着泥土与腐朽的混合气息。姜初月背着那个小小的包裹,握紧了手中那根削尖的木棍,轻手轻脚地推开院门。她没有回头看一眼那熄了灯火的屋子,唯恐一个不舍的念头,便会让她止步不前。
她沿着村道,悄无声息地走向后山。路旁零星的几株野花,在晨曦中显得格外娇弱,花瓣边缘甚至带着几分不健康的枯黄。姜初月的心神在此刻异常清明,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这些花朵中,那如同火焰般微弱而摇曳的“生气”,它们正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缓慢地抽离,只剩下残存的余烬。
当她走到山脚,抬头望向那片终年不散的浓雾时,一股阴冷而压抑的气息扑面而来。迷障,这个在村中老人口中无数次被提及的禁地,此刻就活生生地横亘在她眼前。雾气比村子里的任何一处都要浓郁,白蒙蒙地将一切遮蔽,仿佛一张吞噬光明的巨口。
她深吸一口气,平复心绪。手中的木棍被她握得更紧,掌心已渗出细密的汗珠。这木棍只是凡物,无法给她带来真正的保护,但它承载着她凡人躯体所能携带的全部勇气。
她迈开步子,毅然决然地踏入了迷障的边缘。
仅仅是第一步,周围的一切便仿佛变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腥甜与腐朽混杂的气味,像是某种植物在快速枯萎发酵,又像是某种生灵在悄无声息地死去。原本还算清晰的路径,被浓雾彻底吞噬,能见度骤降,仿佛走进了一个只有雾气和沉默的巨大囚笼。
姜初月闭上眼睛,努力去感受。她将心神与周遭的环境“共鸣”,去捕捉那无形无状的“生气”流向。
瞬间,她的感知中,出现了一幅令人心惊的画面。这片迷障之中,天地间的“生气”并非像青石村那样只是缓慢地流失,而是被无数根看不见的细线,以一种疯狂而贪婪的方式,从每一棵树木、每一株草、甚至每一粒泥土中,被强行抽离。它们汇聚成无数条细流,最终汇入一个巨大的、朝着迷障深处滚滚而去的“洪流”之中。
这是一种赤裸裸的掠夺,一种毫不掩饰的吞噬。她感觉自己像是站在一条枯竭的河流边,眼睁睁看着最后一点水源,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抽走。
她沿着“生气”流动的方向,小心翼翼地向前摸索。每一步都踩得极稳,生怕惊动了什么。雾气在她身边流动,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像是有无数双眼睛在暗中窥视。
走了不知多久,周围的树木变得越发怪异。它们不再是正常的翠绿,而是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灰白色,枝桠干枯,树皮皲裂,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生机。一些粗壮的古树,甚至只剩下光秃秃的骨架,像极了林中伫立的巨大枯骨,无声地控诉着某种罪恶。
姜初月伸出手,触碰了一棵枯树的树干。在她那敏感的感知中,这棵树的“生气”已经几近于无,只剩下最微弱的、几乎不可闻的“嗡鸣”,如同濒死的虫子在做最后的挣扎。
这种景象,比她在祠堂石臼中看到的画面更加触目惊心。那是她亲眼所见,亲身所感。
突然,她的耳边传来一声异样的“嘎吱”声。她猛地停下脚步,全身紧绷。那声音像枯木折断,又像骨骼摩擦,透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诡异。
她屏住呼吸,心神全部集中在“生气”的感知上。她感受到前方不远处,有一团异常混乱的“生气”波动,它既不属于草木,也不属于正常的野兽,而是一种带着病态和腐朽气息的聚合。
她小心翼翼地绕过一丛已经枯萎的灌木,透过稀薄的雾气,她看到了一只巨大的腐狼。这只狼原本可能是一头普通的野狼,但此刻却面目全非。它皮毛大块大块地脱落,露出下面溃烂发黑的肌肉,腥臭扑鼻。它的眼睛泛着绿光,失去了动物原有的狡黠,只剩下一种对生机的原始饥渴。
它正在啃食着一截已经分辨不出原形的动物尸体,发出令人作呕的咀嚼声。它身上的“生气”混乱而暴躁,仿佛被某种力量强行扭曲了本质。
姜初月的心脏狂跳。这才是阿爷口中“迷障里的怪物”的真正面目吗?并非鬼魅邪祟,而是被这种“生气”掠夺所异化的生灵。
她知道自己绝非这腐狼的对手。她尝试着让自己变得更轻,呼吸更缓,将自己与周围的枯木融为一体,努力收敛自身散发出的微弱“生气”,避免被这异化的野兽察觉。
腐狼似乎没有注意到她,它仍在疯狂地撕扯着猎物。姜初月趁机缓缓后退,每一步都踏得小心翼翼,直到她退到安全距离,才转身,沿着另一条小径继续深入。
这次的遭遇让她更加警惕。迷障中的危险,并非单纯的迷失方向,而是生灵被异化的诡异与凶残。
她继续前行,周围的雾气似乎更浓了,甚至带着一丝淡淡的甜味,仿佛有某种东西在空气中燃烧,释放出毒素。她喉咙发干,脚步也开始变得沉重。
她再次闭上眼睛,专注于“生气”的感知。她发现,随着她越发深入,那股朝着迷障深处涌去的“生气”洪流,就越发清晰,越发汹涌。仿佛她正逆流而上,逆着整个大荒生命力流失的方向。
她还感受到,除了那些从地面抽取的“生气”,还有一股更庞大的、从空中降落的压抑感。这股压抑感似乎在扭曲着空间,让周围的树木呈现出不自然的倾斜,让她的心神也感到阵阵眩晕。
在这种压抑中,她偶然发现了一丝异样。在一棵完全枯死的巨树下,她感受到了一丝微弱的、与周围格格不入的“清流”。那“清流”极细,几乎不可察觉,却带着一种纯净而古老的气息,与这片枯败之地格格不入。
她循着这股“清流”而去,发现那巨树的根部,竟然生长着一朵幽冥草。这草通体呈半透明的青色,边缘泛着荧光,在昏暗的迷障中显得格外醒目。它的叶片上,甚至还残留着几滴晶莹的露珠,与周围的枯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幽冥草,这是村中药师曾提起过的一种罕见草药,据说生长在阴气极重之地,却能吸取一丝纯净的天地精华。它本身并不带有强大的力量,但其存在,往往意味着其下方或附近,有某些异常的事物。
姜初月的心中升起一丝希望。这幽冥草的存在,或许是个指引。它吸取纯净,与周围的腐朽格格不入,也许正是那股抽取生机的力量,在汲取过程中,留下了某种无法吞噬的“残余”?
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触碰幽冥草。那股“清流”的“嗡鸣”瞬间变得清晰,带着一种古老的韵律。她闭上眼睛,心神与幽冥草“共鸣”。
这一次,她没有看到画面,却感受到了一种强烈的情绪——一种被困、被压制,却又顽强生长的**“不屈”**。这股情绪,让她的心神为之一振。
当她的心神彻底沉浸在幽冥草的“不屈”之中时,她忽然感受到,在那股浩荡的“生气”洪流之下,更深处,似乎还隐藏着另一股更加庞大的、却又被压制得近乎窒息的**“沉寂”**。这股“沉寂”仿佛是这片大荒真正的意识,它被束缚着,被抽离着,却又无时无刻不在发出一种无声的抗议。
她猛地睁开眼睛,目光透过幽冥草,直视那棵枯死的巨树。这棵树,以及这片土地,似乎都在默默地承受着某种巨大的痛苦。
姜初月知道,她离那些邪道之人,离那个吸取“生气”的祭坛,已经越来越近了。这种“沉寂”的存在,让她意识到,这片迷障并非天然形成,而是被某种强大的邪恶力量,强行扭曲了天地法则。
她站起身,手中那根木棍,此刻仿佛也沾染上了一丝古老的厚重。她的心底,原本只是为了守护青石村的淳朴愿望,此刻却逐渐升华。她不仅仅是为了村子,更是为了这片被抽干生机的大荒,为了那些无声枯萎的草木生灵。
她将幽冥草小心地收入包裹,这并非是拿来治病,而是它所承载的那股“不屈”意志,让她感受到了同类的共鸣。
她继续前行,凭借着对“生气”洪流的精准感知,以及那股从地底深处传来的“沉寂”气息,她在迷障中不再迷失。她知道,她正在走向一个巨大的、充满危机的未知。
前方,浓雾似乎变得更加粘稠,空气中弥漫的腥甜气味也愈发浓郁。她甚至开始听到一种低沉而模糊的吟唱声,像是某种古老的咒语,又像是无数人在低语。那声音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魔力,让她心神开始摇曳,甚至产生了一丝想要放弃的念头。
“心要静,意要诚,神要明。”阿爷的话语在她脑海中回荡。她紧咬牙关,强行将那些杂乱的念头驱逐出脑海,将心神完全沉浸在对那股“沉寂”的感知中。
那“沉寂”是如此的坚韧,如此的强大,它像一个无声的磐石,在承受着所有痛苦的同时,也散发着一种不屈的意志。
姜初月深吸一口气,借助这股“沉寂”的力量,她艰难地抵抗着那些吟唱的诱惑。她知道,这声音是那些邪道之人在施展某种迷惑心神的手段。
迷雾深处,隐约有猩红的光芒在闪烁,像是一颗巨大的心脏在跳动。那正是她在祠堂石臼中看到的暗红色晶体所发出的光芒。
她距离真相,只有一步之遥。但这一步,却隔着重重迷雾,以及那股无形而强大的邪恶力量。
她没有停歇,继续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