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在耳畔炸响的瞬间，周觉的太阳穴突突跳着。
他能清晰听见子弹划破空气的尖啸，像老魔术师变硬币戏法时抖动手帕的声响——那是某种被刻意放大的干扰音，用来掩盖真正的动作轨迹。
清道夫们的战术漏洞在意识里自动浮现：最左边那人持枪的手腕微颤，是长期握重械留下的肌肉惯性；中间那个的面罩下露出半截金项链，说明他习惯在危险环境里保留私人物品，警惕性有缺口。
"抓住他！"有人喊。
周觉的指尖还抵着发烫的碎镜片，那是千面张在他出师礼上塞给他的，说是"能照见被藏起来的答案"。
此刻镜片贴着皮肤的灼烧感突然加剧，他望着逼近的枪口，突然想起老魔术师教他的"破镜步"——当所有观众的目光都聚焦在镜面时，表演者要做的不是躲避，而是主动撞碎它。
白影的手掌重重按在控制台上，蓝色电弧瞬间窜起，照亮他紧绷的下颌线。"跟我来！"他扯住周觉的手腕，另一只手抽出腰间不知何时藏着的短刀，精准划断三根线路。
警报声骤然变调，天花板的缺口处漏下的光被染成血红色，清道夫的脚步声在头顶震得人耳膜发疼。
两人跌进裂缝的刹那，周觉尝到了铁锈味——是刚才擦过耳际的子弹划破了耳垂。
坠落感比任何魔术的升降台都要剧烈，他本能地蜷起身子，却在触地时听见"啪嗒"一声轻响。
脚踝浸在凉丝丝的液体里，周觉踉跄着站稳，抬头的瞬间瞳孔骤缩。
头顶的天空倒映着脚下的水洼，远处歪歪扭扭的枯树在"上下两个世界"里同时摇晃，连他滴落在水面的血珠，都在上方的"天空水洼"里泛起同样的涟漪。
"这是......"林棠的声音从左侧传来，带着明显的颤音。
周觉转头，看见她正攥着衣角后退，运动鞋尖溅起的水花在两个空间里同时绽放。
沈铎的身影从右侧的薄雾中走出，军靴踩进水洼时故意放轻了动作，目光像扫描雷达般掠过四周："空间重叠，可能是镜像类副本。"
白影的呼吸声在周觉身侧响起，他望着这片上下颠倒的世界，喉结动了动，却没说话。
"试试往前走。"沈铎率先抬脚。
众人的目光紧随其后——他的左脚踏出半寸，上下两个空间里的"沈铎"同时迈出左脚；再走一步，右边的枯树在两个世界里同时歪了歪枝桠。
林棠试探着伸手触碰自己的倒影，水面荡开的波纹却在天空的倒影里同步扩散，仿佛有双无形的手在同时搅动两个水洼。
"不对。"周觉蹲下身，指尖轻点水面。
他的倒影在"天空水洼"里同样抬起手，但动作慢了半拍——就像老魔术师在后台练习镜像魔术时，故意让学徒举着灯牌在玻璃后延迟移动，用来混淆观众的判断。
可当他突然快速挥手时，倒影里的"周觉"却先他0.1秒完成了动作，袖口的褶皱甚至比本体更蓬松。
"你们看。"他拽住林棠的手腕，"做个夸张动作。"林棠被他拉着转了个圈，发梢扫过水面的瞬间，两个空间里的"林棠"同时转圈，却在停下时，天空倒影里的她比本体多晃了晃脑袋，像是被什么外力扯了一下。
"0.2秒延迟。"周觉摸出碎镜片，对着倒影照了照。
镜中映出的不是水洼，而是他刚才在控制台前"看见"的时间线——那些发光的丝线此刻正从倒影里延伸出来，缠上林棠的脚踝，又钻进沈铎的袖口。"真正的倒影永远滞后，因为光线需要时间反射。"他想起千面张在地下室教他辨认赝品镜子时说的话，"如果倒影提前......"
"那它可能在演你未来的动作。"白影突然插话。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投入湖心的石子，惊得林棠差点摔倒。"这个空间不是镜子，是预言。"他指了指沈铎的倒影——那个"沈铎"正弯腰捡起块石头，而本体的手才刚碰到裤袋。
三秒后，沈铎果然弯腰捡起了同一块石头。
林棠的呼吸急促起来："那......那如果倒影做了我不会做的事？"她的倒影突然抬起手，指尖戳向自己的眼睛。
林棠本能地偏头，可那倒影的动作却没有停止，指甲几乎要刺破虚空中的"眼球"。
"那说明这个可能性存在。"周觉按住林棠发抖的肩膀，碎镜片在掌心硌出红印。
他想起控制台前看到的金线，那个通向黑暗角落的未来——也许此刻的倒影，正是那些分叉的时间线在镜面上的投影。"我们需要找到一条不会被倒影改变的路径。"
"怎么找？"沈铎握紧捡起来的石头，指节发白。
周觉闭上眼。
铜框镜、红丝绒布、老魔术师布满茧子的手——他想起第一次在幻戏斋表演近景魔术时的动作：左手虚握成杯，右手从空中"抓"出硬币，手腕翻转时小拇指微翘，这是千面张特意设计的"记忆锚点"，用来确保每个动作的唯一性。
当他复现这个手势时，水面突然泛起金色涟漪。
上下两个空间里的"周觉"同时完成动作，却在硬币"落地"的瞬间，天空倒影里的水洼裂开一道光门，门后是模糊的红色幕布，像极了幻戏斋舞台的背景。
"走。"周觉迈步，光门的光裹住他的脚踝。
回头时，他看见白影站在原地微笑，林棠的倒影正对着他扬唇——那抹笑容太淡，却让他后颈发寒，因为林棠此刻正攥着沈铎的袖子，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
光门在身后闭合的刹那，周觉听见白影的声音飘过来："真正的魔术，是让观众看见他们相信的真相。"而他脚下的地面正在变化，红色幕布的褶皱里，隐约露出几个鎏金大字——记忆剧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