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捕,幺娘子已经送回去了。”
“知道了。”
正值夏季,院内燥热得紧,烈阳刺得人眼生疼。灵奚戴着面具,眉间渗出滴滴汗水,她看了眼余十三“怎么?有事?”
“宣昭的事…….”
灵奚有些想笑“你一直站着不走,就因为宣昭?”
她将卷宗放在案上,起身走到靠椅处“坐下说,你想问什么?”
余十三坐到对面,沉默片刻,终是忍不住问道:“宣昭真的杀了誊阁老吗?”
灵奚倒茶的手一顿,轻笑一声“此事历经一个月,在京中传得满城风雨,都能赶上写话本了,没想到你也感兴趣。”
“我只是想不明白,誊阁老一身清正,德高望重,宣昭一隐居的江湖人士,无缘无故地杀誊阁老干什么?”
灵奚若有所思,饮了口茶,才问道:“你觉得誊阁老一身清正,德高望重?”
余十三丝毫没有顾虑地回道:“对啊,誊阁老风评一直很好的。”
“那是因为世人只见表象,未见深处。”
“此话怎讲?”
灵奚望向房门“去,把门关上。”
余十三一脸无语,踱到门前,嘟囔道:“就知道使唤我。”
灵奚靠在雕木椅上,继续喝茶,待余十三关门回来,方才将杯盏置于桌案,缓缓道:“幺娘子,原名宋婉仪,当年宋尚书的二嫡女。宋婉仪与楚大人的弃子楚宣昭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原也是定了亲的,自三年前宋家遭祸,满门抄斩,楚宣昭因宋家之难,舍姓离家,隐居江湖。但我觉得,他入江湖其实是想查清当年圣上为何会突然降罪宋府,灭宋氏满门。至于宣昭为何杀了誊阁老,如今看来,跟当年的宋氏案脱不了干系。”
“那幺娘子……”于十三有些摸不清头脑。
“是宣昭所为,他在事发当晚救了宋婉仪,之后为她易了容,托给一户幽州人家照料,自己则是入了江湖秘密探查此案,谁料,那户幽州人家面慈心恶,第二天便将宋婉仪卖给人贩子,宋婉仪在逃的路上,几经波折,进了花满楼,待宣昭找到她,她早已成了京城有名的花魁,幺娘子。”灵奚看着余十三茫然若失的神情,含笑道:“怎么?信息量太大消化不了了?还有更让人难以置信的,世人敬重的誊阁老其实就是一个靠污蔑同僚上位的阴险小人!当年,宋尚书含冤入狱就是因为他!宣昭杀他,是他罪有应得。”
余十三略有所疑“真的假的?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废话!当然是真的。不然我瞎编话本子框你啊!至于我为何知道——一半是查的,另一半是……猜的!”
余十三听到后半句,差点没反应过来“猜……猜的!你是来搞笑的吗?你当自己是算命先生啊!”
“哎呀,激动什么,准确来说也不算是猜的,算是……宣昭告诉我的。昨夜锦衣卫的人暗中捉拿宣昭,跟咱们六扇门撞了个正着,但这次行动为了不打草惊蛇,人手少之又少,幸而昨夜我假扮了幺娘子,宣昭半路窜逃还不忘带上我,就在这时候我听他唤我‘婉仪’,我本就疑心宣昭为了宋家二小姐舍姓离家,后来又为何会对一风尘女子上心,这么看来,事情的前因后果都对上了。”
“那现在怎么办?昨夜你迷晕宣昭,把他带回来,锦衣卫要是知道宣昭在六扇门,定会找你要人,到时候宣昭要是入了锦衣卫诏狱,非得脱层皮……咱……还交人吗?”
“咚,咚,咚。”秦时站在门外“张总捕,锦衣卫来人了。”
灵奚扶了扶面具“知道了,现在过去。”灵奚起身便要出门,走到门口,发现余十三还愣在原地“愣着干嘛,跟我去迎客啊!”
“哦。”余十三慌忙跟上去。
灵奚和余十三走到大堂,大理寺来了十余人,立在两侧,浩浩荡荡,声势不小。灵奚穿过两侧,径直走到最前面,作了一揖“李大人”。
李千山回了一礼“张总捕”。
张灵奚先发制人“不知李大人此次前来所为何事。我小小六扇门竟也能招来锦衣卫的人登门拜访?”
“张总捕海涵,锦衣卫也只是奉旨办事,还望六扇门交出宣昭。”
该来的还是来了……
灵奚蹙着眉,冷声道:“那怕是要李大人失望了,宣昭不在六扇门,李大人要是找宣昭,还是去别处吧。”
余十三看着灵奚,心中有些惊叹:这……可是锦衣卫啊……
“有没有,可不是张总捕说的算,待搜了才知道。”李千山看着镇定自若的张灵奚,厉声吩咐道:“搜!”
“是!”
余十三有些沉不住气“总捕!”
“无事,让他们搜。”
(一刻后)
——“回大人,没有。”
“李大人,在下有一事相问。”张灵奚看李千山没有回应,便自顾自说着“三法司抓到宣昭,会如何?”
良久,他沉声道:“依《大明律》,当斩。”
灵奚闻言,回道:“圣上有两旨,其一抓宣昭,其二查因果。既然锦衣卫没抓到宣昭,听在下一句,先查案吧!”
李千山回视道:“你以为锦衣卫没查吗?张总捕,事事皆有律法来定,善恶皆有律法来惩,错了便是错了,不论缘由。”他回身向外走去“告辞!”
灵奚愣在原地,待大理寺的人走后,余十三方才问道:“宣昭呢?”
灵奚回过神来“刚刚来路上,让秦时偷偷放了……”
大理寺最终还是抓到了宣昭,据说宣昭处斩之日,花满楼的幺娘子跳下孟冬江,当年的宋案再次被世人翻出,圣上畏惧人言,在意名声,特令三法司重审此案,蒙冤三年的宋案终以沉冤昭雪,重见光明,而誊阁老一党轻则流放,重则入狱……
宣昭为幺娘子报了仇,幺娘子为宣昭殉了情,此去经年,只愿他们归来仍是少年时的楚宣昭与宋婉仪,青梅配竹马,两小最无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