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温克族老萨满佝偻着背,从桦皮箱中取出鹿骨占卜杖。那杖身历经百年摩挲,泛着琥珀般的光泽,雕刻的
“苍狼白鹿”
图腾中,狼眼嵌着松脂凝成的黑晶,鹿眸则是驯鹿乳化石打磨的乳白珠子。骨节处嵌着十二枚真菌囊,以桦树皮裹紧,用鹿筋绳捆扎,绳结样式对应着十二节气
——
小满结紧实如麦粒,冬至结蓬松似雪团。
“吾族与驯鹿共生千年,菌脉与鹿群呼吸相应。”
萨满将真菌囊逐一取下,置于火塘旁的鹿骨刻纹上。那骨纹凿刻于猛犸象腿骨,图案复刻着大兴安岭深处的上古岩画:苍狼衔着松枝踏雪,白鹿口吐菌菇引路,人与鹿共饮温泉,菌脉如蛛网蔓延于天地之间。火塘的松木柴噼啪作响,火星溅在骨纹上,竟似活物般沿着纹路游走,在狼首与鹿蹄之间勾勒出光带。
王远凝目细看,只见火光照耀下,骨纹裂痕如冰河开裂,新显露出的纹路竟与《蒙古秘史》开篇
“苍狼白鹿渡腾汲思海”
的迁徙路线分毫不差。每道裂痕尽头标有符号:狼首裂痕末端刻
“雪”
字,对应能在
-
30c生长的雪绒菌;鹿蹄裂痕旁刻
“苔”
字,指向依附驯鹿苔藓生长的耐寒菌种。更惊人的是,狼爪七趾分别对应北斗七星方位
——
天枢趾刻
“松”
字,松木菌的抗寒之气与天枢星的
“阳精”
相应;天玑趾刻
“乳”
字,驯鹿乳的温养之性与天玑星的
“和气化生”
共鸣。
“《周髀算经》云‘天圆如张盖,地方如棋局’,吾族以星野分菌脉。”
萨满用鹿尾毛刷扫过骨纹,火星突然聚成北斗形状,“狼为天之枢机,鹿为地之灵引,菌脉乃天地之气所化。”
王远顿悟,这骨纹实为活的
“寒地菌谱”,古人以星象方位为坐标,将菌种特性与天地运行规律相契,恰如《淮南子》“物类相感,本标相应”
的宇宙观。
子夜时分,根河湿地笼罩在浓重的白雾中。慎思堂密探蒙着熊皮面罩,如鬼魅般潜入鄂温克族营地,青铜匕首的冷光惊起几只寒鸦。王远正在火塘边研摹骨纹,后颈突然一痛,眼前闪过青铜冰鉴的冷光,旋即陷入黑暗。
再度醒来时,他被缚于玄冰阵中央的青铜柱,九座冰鉴环绕如九宫,阵眼处立着三丈高的
“北极璇玑”
模型,以青铜链条连接北斗七星方位。为首者掀开兜帽,露出额间的慎思堂刺青,手中把玩着从他怀中夺走的真菌囊:“听闻鄂温克族有‘鹿乳封菌’之术,能令菌丝在极寒中永生,交出秘法,饶你不死。”
“鹿乳封菌,封的是地脉之魂。”
王远咬牙道,“尔等凡夫,安敢窥伺天地玄机?”
那人冷笑,以青铜刀划开菌囊桦树皮。一股奇异的香气弥漫
——
鹿乳的温润混着松脂的清冽,竟让零下二十度的空气中泛起暖意。然而菌丝甫一接触外界寒气,瞬间凝为冰晶,在月光下层层叠叠,竟显影出
“苍狼噬菌”
图腾:巨狼昂首啸天,双爪踏碎冰晶,口中吞衔着一轮冰月,正是鄂温克族传说中
“狼神食月救苍生”
的景象。
“地脉护符,启!”
王远大喊。
刹那间,菌囊外的鹿血松脂图腾发出红光,冰晶轰然炸裂,化作万千驯鹿虚影。那些虚影生有水晶般的鹿角,角枝勾连间竟织成
“北极璇玑”
星图,二十八宿方位分明,中央北极星处显影出鄂温克族神山的轮廓。慎思堂众人目眩神迷,只见星图旋转如漩涡,将他们卷入冰雪迷宫,每走一步便见场景变换:前一步是白桦林里的驯鹿群,后一步却置身于万年冰川,耳畔响起萨满的咒歌与驯鹿的嘶鸣。
王远知道,这是萨满以鹿血为引、松脂为媒,在菌囊外绘制的
“地脉护符”
生效了。鄂温克族聚居地乃
“地脉枢机”
所在,如同人身的
“命门”,菌囊离之则失却地气庇护,却也触发了上古咒术
——
以地脉之力化万象,困敌于虚实之间。他望向冰鉴阵眼,只见
“北极璇玑”
模型的青铜链条开始锈蚀,那是地脉阳气反蚀太阴寒邪的征兆,正如《黄帝内经》所言:“阳强不能密,阴气乃绝;阴平阳秘,精神乃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