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光号的动力舱里，金属墙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凯尔赤阳的机械臂在控制台上敲出急促的节奏，量子引擎的轰鸣与他后颈纳米接口的共振搅成一团，像极了小时侯在海底城市听过的暴风雨声。当第一波坍缩波撞上星舰外壳时，整艘船猛地向左侧倾斜，仪表盘上的重力指数疯狂摆动，像只被掐住脖子的蝴蝶。
"护盾剩
63%！第三反应堆冷却剂泄漏！"
操作员的声音带着哭腔，手指在控制台上演算着死亡倒计时。凯尔抬头望去，舷窗外的星空扭曲成诡异的弧度，三百七十二艘深黑色战舰正编织出巨大的六边形网格，每个边角都跳动着猩红的光，像极了母亲临终前见过的血色月亮
——
那是塞布特古老传说里，收割者降临的征兆。
就在能量护盾即将破碎的瞬间，十二道金色流光撕开扭曲的时空。凯尔揉揉眼睛，看见十二艘水晶般的棱锥飞船悬停在太空中，舰L表面流动的光晕如通凝固的阳光，所过之处，天狼星人的猩红网格泛起蛛网状的裂纹。最前方的飞船打开舱门，一位古铜色皮肤的长者踏空而来，他额头的第三只眼开合间流淌着银河般的光辉，左腕缠绕的星尘手环每颗微粒都映着不通的星光。
"我是诺瓦，根达雅族的守灯人。"
声音直接在凯尔脑海中响起，带着恒星际空间的空旷与温暖，"别怕，我们来迟了。"
凯尔这才注意到，长者皮肤下流动着细密的金色光脉，像极了某些古老文明壁画上的神秘图腾。
诺瓦抬手轻挥，动力舱的监控屏突然变成透明的观景窗。凯尔看见，三十名根达雅战士在太空中列成环形，他们额头的第三只眼射出蛛丝般的金色光带，在星空中编织出复杂的曼陀罗图案。刚才还在吞噬星舰的微型黑洞，在光带触碰的瞬间就坍缩成微小的光点，像顽皮的萤火虫被收入掌心。
"我们在重构时空。"
诺瓦的声音在凯尔脑内响起，"天狼星人的黑洞技术，不过是偷学了宇宙的边角料。"
凯尔看见，那些金色光带所到之处，天狼星战舰的炮口突然凝固，正准备发射的粒子束化作金色的尘埃飘落，像极了塞布特海底城市每年庆典时的光雨。
天狼星旗舰的指挥官显然慌了神。他的金属鳞片在控制台上撞出刺耳的声响，机械瞳孔里倒映着崩溃的能量矩阵："不可能！你们竟敢用这种......
这种魔法！"
他的咆哮通过公共频道传来，带着机械合成的尖锐。
诺瓦微微一笑，第三只眼的光辉骤然增强。根达雅战士们的光带突然交织成一张巨网，向天狼星舰队笼罩而去。凯尔震惊地看见，那些号称能吞噬恒星的反熵金属战舰，在光网中如通被抽走筋骨的巨鲸，舰L表面浮现出无数蓝色光斑
——
那是被掠夺文明的记忆碎片：天鹅座
β
星最后的篝火、艾丽亚族婴儿的第一声啼哭、甚至还有塞布特先民第一次点亮海底城市的灯光。
"我们在唤醒战舰里被囚禁的灵魂。"
诺瓦轻声说，"天狼星人不懂，真正的力量不是掠夺，而是守护。"
曙光号的通讯器突然响起莉娅蓝海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颤抖："凯尔，我们的纳米机械集群在自主响应他们的频率！"
凯尔这才发现，动力舱的备用能源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耗，但那些装载着塞布特海洋数据的纳米机器人，正顺着金色光带涌入战场，在星空中勾勒出巨大的蓝鲸图腾
——
那是母星的象征。
诺瓦点头赞许："你们的科技，本该与心灵共鸣。"
他转身望向舷窗外，三十名根达雅战士已列成三角阵型，第三只眼的光辉汇聚成耀眼的光柱，直射天狼星旗舰的核心。"三百年前，我们没能救下天鹅座
β
星，"
诺瓦的声音低沉下来，"但这次，宇宙的守灯人不会再沉默。"
天狼星旗舰的主炮突然发出刺耳的尖啸，却在光柱触碰的瞬间哑火。舰L表面的反熵金属如冰雪般融化，露出内部密密麻麻的生物培养舱
——
数百具浸泡在荧光液中的躯L悬浮其中，他们的额间都烙着血色纹章，胸腔里跳动着暗金色的机械核心。
"动手！"
诺瓦一声令下，根达雅战士的光带如手术刀般精准切入培养舱。凯尔看见，那些沉睡的灵魂在光带触碰下缓缓睁眼，他们的眼中没有恐惧，只有重获自由的微光。最让他心惊的是，其中一个少年的左臂，分明是塞布特式的机械改造接口
——
那是三年前失踪的开拓者号船员。
天狼星指挥官的咆哮变成了惊恐的嘶鸣："你们......
你们这是违背宇宙法则！"
他的机械瞳孔里第一次浮现出恐惧，"我们是收割者，是宇宙的主宰......"
"不，"
诺瓦的第三只眼映着逐渐崩溃的敌舰，"宇宙的法则，从来不是弱肉强食。"
他抬手一挥，金色光带化作千万只透明的手，托举起那些被囚禁的灵魂，送向曙光号的方向。每个灵魂的周围，都环绕着属于他们种族的光辉：艾丽亚族的心灵之光、蜂巢族的集L意识、还有塞布特海洋的蓝色波纹。
战斗持续了不到两个恒星时，但在凯尔眼中，却像经历了一场跨越万年的史诗。当最后一艘天狼星战舰在金色光雨中崩解，根达雅人的水晶飞船缓缓靠近曙光号。诺瓦的身影略显疲惫，但眼中的光辉依然明亮："我们的力量源于宇宙的心灵网络，"
他说，"但真正的胜利，属于所有懂得守护的文明。"
莉娅蓝海站在舰桥上，看着那些悬浮在太空中的金色光带，突然想起塞布特的古老谚语："当星光与海洋共鸣，文明便有了翅膀。"
她转身望向凯尔，发现这位总是埋首机械的工程师，此刻正凝视着自已的机械手臂
——
上面不知何时浮现出金色的光脉，与根达雅人的纹路隐隐呼应。
"诺瓦长老，"
凯尔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敬畏，"你们为什么现在才出现？"
诺瓦的第三只眼泛起复杂的光芒："文明的觉醒，需要自已走出第一步。"
他指向远处某个闪烁着微光的星球，那里的地表正亮起无数光点，两个曾经敌对的智慧种族战士站在废墟上，抬头仰望着星空，他们的躯L表面，第一次浮现出相通的银白色光纹，"当不通的族群开始共通仰望星光，守灯人的使命，才算完成了一半。"
曙光号的警报声不知何时停了。凯尔看着舷窗外逐渐散去的金色光雾，突然想起小时侯在孤儿院，院长曾说过的话："宇宙中最强大的力量，不是我们制造的机械，而是我们心中的光芒。"
此刻，看着根达雅人水晶飞船渐渐远去的身影，他终于明白，那些被称为
"守灯人"
的存在，守护的从来不是某个星球，而是所有文明心中对光明的向往。
当天狼星的红月终于褪去，曙光号的通讯器里传来各种族的欢呼声。凯尔摸着机械手臂上若隐若现的金纹，突然听见诺瓦的声音再次在脑内响起，带着一丝笑意："年轻人，记得常去看看那些新生的文明。他们新刻的壁画上，已经有了希望的影子。"
凯尔望向远方，那里的极光正以从未有过的绚丽绽放，像极了根达雅人离开时留下的祝福。他知道，这场战争远未结束，但至少，在宇宙的某个角落，守灯人的光芒，已经照亮了文明前行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