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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个沈秋。
”教习先生填着前面弟子的武基小考成绩,笑得嘴角都快咧到天上去,“不错啊不错,不愧是掌门的亲传弟子,个个都厉害!”他大手一挥将手中的纸笔丢到比武台角落,对走上台的弟子扬起下颌,黝黑的面庞上满是兴奋,“沈秋来!”说着抽出身侧的长剑提步而上。
他的速度很快,但并非难以捕捉。
然而面前的少女不知为何迟迟不动。
直到剑尖就要刺到眉心,她才好似下定决心一般竖剑格挡。
“铮——”两剑相撞发出刺耳的长鸣,教习先生右脚猛跺急停在沈秋身前,在台下弟子们的低呼声中惊愕地与她对视,“你为何不防!”这个格挡没有带丝毫内力,完全不能应对一个修仙者。
就算身为对手的他会控制自己不伤着人,她也不该在武基考核上这么做。
沈秋闷声抗下这段冲击,那张看似乖巧白净的脸上露出抱歉的笑,“先生,我认输。
”一时寂静无声。
教习先生缓缓收回长剑,还在思考发生了什么,突然从天而降一股分外霸道的剑气。
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沈秋已经倒飞出去摔下比武台,被大师姐祝嫣及时接住。
沈秋的胸腔剧痛无比,努力调节气息却还是忍不住喷出一口血。
她抬眼看着台上出现的高大人影,抓着剑柄的右手无意识捏紧。
大师姐一面替她疗伤,一面领着其他师弟师妹低头行礼,“师父!”齐云派掌门身材瘦削高大,远看像根修长挺拔的青竹,坚韧无比。
他长相约莫四十岁左右,黑色的山羊胡更添几分威严,狭长的眼眸向下一扫,威压便径直砸下。
“你可还记得学剑是为了什么?”掌门手指沈秋,震天响的质问裹满怒火。
沈秋垂下眼皮,因形状圆钝而显得单纯老实的眼莫名透出一股桀骜。
“执剑尚武,以力为尊,以己为傲。
”她扯了扯嘴角,喘着气低喃,“只是你的道罢了。
”“这同样是你的道。
”掌门冷哼一声,“‘以己为傲’,现在记得这般清楚,方才却不战而败。
区区一小考你便投降,哪还有剑修的风骨!”见沈秋闷不吭声,他斥道:“朽木难雕,去悔悟崖吧!”大师姐一步跨出,“师父,明日十八岁以上弟子皆要外出历练,秋也在其列,进悔悟崖怕是赶不上。
”掌门甩袖离开,背影依旧充满怒气,“抄书静心罢了。
一宿抄完再走,想必对历练更有帮助。
”沈秋冷嗤,在心里反对:不可能。
无论如何,沈秋还是被大师姐送进了悔悟崖。
“这是晚膳,垫些肚子再抄书。
”“这是回元丹,师姐新到手的上品丹,饭后吃下伤便能好。
”“这是移形符,地点已定在山门处,抄完过去便可。
还有夜里天凉,记得多穿些。
”大师姐眉头轻蹙,将东西一件件交给她。
沈秋的脸已经有些血色,眉眼间却还有些烦郁,“一定要修掌门的道吗?剑修就这一个道”大师姐只是温柔地用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书可抄慢些,多活动活动身子,明日大概很难按时出发。
”悔悟崖是齐云派最高峰,幽静阴冷、劲风肆虐,炎炎夏日也可白日飞雪。
沈秋在一个宽敞的洞穴里边抄边吃,间或哼着不知打哪儿听来的小调,心情已经平复。
外面狂风呼啸,里头烛火摇曳,有天光自洞顶开口出洒下,一个人颇为自在。
这才是世外桃源嘛,虽说要求有些低,但对她来说足够了。
“轰隆隆!”雷鸣电闪,沈秋见怪不怪地放下笔休息,却见眼前景象陡然发出金光,一个个金色字符如同光影般在每一个物件表面上漂浮滚动。
山洞石壁、石桌、石椅、仙草……每一处都有!沈秋心下大骇,噌地起身环视,敏锐的眼力令她清晰地看清这些滚动字符所写的内容。
“齐云派悔悟崖问心洞石壁,不惧雷打火烧,可作小型防护罩……”“齐云派悔悟崖问心洞清凌百叶草,除瘴破幻,长期服用可使心神稳固……”竟都是注解,是何人需要看这些?恍然意识到自己身上也散着金光,沈秋正要低头察看是否也有注解,却被头顶的撞击声骤然吸引过去。
一个看不清是何物的黑影从空中掉落跌到石洞上,又继续往下翻滚失去了踪影。
而后所有金光尽数消失。
沈秋呆立在原地,只来得及给大师姐捎去条密信。
一切如梦一般,仅剩她自己心跳如鼓。
今日或许不适合睡醒,沈秋想到。
-“昨日有人进悔悟崖了?”“是啊,掌门那个姓沈的徒弟,武基小考直接投降。
”“又是她隔段日子就被掌门送进去抄书,换我手都要抄断了。
”交谈的两人相对而立,啧啧叹息。
“哈秋!”躺在树杈上的“沈姓弟子”冷不丁打了个喷嚏,那两人这才察觉到她的存在,慌忙掩面离开。
沈秋没管他们,睁着惺忪的双眼遥望远处群山顶着郁郁葱葱的树林,在云雾缭绕中蜿蜒……不对,天怎么这般亮了她翻身下树。
一瞬间,叽叽喳喳宛如上万只山雀聚集的嘈杂声涌入双耳。
而后密密麻麻穿着统一出行服饰的齐云派弟子出现在眼前,个个束腰紧袖披袍,气质出尘又挤挤挨挨站在一起。
“……”虽然齐云派向来仙徒众多,高居各派榜首,但个个都能腾云驾雾,因此人多绝对不是山门堵的理由。
沈秋一下锁定不远处那明明是个高少年,却依旧哭哭啼啼拽着大师姐袖子不放的小师弟,翻了个白眼,“天天装哭卖可怜,他何时能歇了这眼泪”显然这就是罪魁祸首。
话未落她的右臂便被极快地拍了一下,恰巧站在旁侧的师兄眉头已经皱了起来,“沈十六,注意仪态!”沈秋秀气的眉毛扬起,手指向小师弟,“这话不该对我说吧?”师兄扭头看了看那边的状况,微不可闻地叹一口气,“小师弟还小,又是孤儿,自上山起就由大师姐照顾,不舍也是难免的。
”沈秋不乐意听这老好人说话,扭头想去看看同门们在聊些什么,却见这群人毫无预兆地列队站好,掏出武器一下一下练起招式来。
在她愣怔间,方才说话的师兄也积极加入,嘴里不断催促,“十六快来!学无止境,不可偷懒!”“……”沈秋挺直的腰板渐渐松懈,颇有些生无可恋地靠上身后的石阶,觉得自己又一次重新认识了这群武痴。
眼瞅着小师弟开始求大师姐带上自己,这一求想必又要磨大师姐一段时间,她不愿多等,起身唤出自己的佩剑。
“十六,等大家一起!”沈秋冲师兄摆摆手,跳上佩剑。
起步倒是格外顺利,但升至半空时却开始忽左忽右、忽上忽下地大幅度摇摆。
她正打算一鼓作气冲下去,却见山峦深处飞起数十只光芒闪耀的仙鹤,前后排成一列环山逡巡。
那是护阵仙鹤,每日会绕着齐云派修补护山阵法。
沈秋被它们带起的气流牵引得更加不受控制,再待下去怕是要颠吐了。
修炼十多年还未能掌握御剑之术的,全天下怕是只有她了。
空中都是护阵仙鹤,反倒下山石路空无一人。
沈秋在头晕目眩中寻到了救命稻草,赶忙右手捏诀向下方滑去。
“铿铿!”变大的剑同板子一样,磕着石阶往山下滑,火星四溅,胸口堵着的那口气终于被疏通。
此路好,此路妙,此路无人会挡道。
“卧!”沈秋还沉浸在颠簸的乐趣里,感受山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就见一个黑影伴随着大叫快速撞来。
长到看不见的石阶上,两个人麻花一样撞成一团,轱辘轱辘滚下去。
沈秋顾不上护住自己的脆弱部位,将防护罩仔细地笼在这个倒霉凡人身上,并抽空捏了个空气墙挡在山路上。
许久未施展过如此精密的术法,一时之间眉心识海处都有些抽痛。
但沈秋分不出心神体会这个痛感,满脑子都是自己闯祸了的念头。
咚!好清脆的响声,墙做的太硬了,她心虚地松开捏诀的手。
黑影站起来了,看看遥远的山峰,又看看近在咫尺的山脚。
“啊——”这歇斯底里的惨叫声沈秋只在丹房里听炼了几个月丹药却依然失败的弟子发出过。
现在黑影的心情想必同那些弟子没什么两样。
他抓着脑袋就开始朝沈秋叽里呱啦说一大堆话。
“有事吗下山冲那么快你以为这条路只有你走吗我都快爬到山顶了啊昨天晚上爬到现在你一下给我撞下来!”沈秋默默地拉起衣袖挡住自己的脸。
此人十八九岁的样子,还挺高倒不是说他讲话吐口水,只是“实在对不住,你能先穿上衣服吗?”“我穿着啊?”“你没穿。
”“我穿了。
”沈秋想说些冲动的话又忍住了,从乾坤包里掏出一件女弟子长袍递给他,而后扬起一抹真诚道歉的笑拱手作揖,只是两只眼紧闭着。
“是我太过莽撞,多有得罪。
公子是为上山拜师而来吧?齐云派位高,早晚多凉风,即便是正午也算不上温暖,还是多穿些衣裳为好。
”被撞到的少年郎明显气还未顺,胸脯不断起伏。
但面前的人不像是碰瓷或会肇事逃逸的人,她长相清秀,一头柔顺的乌发束了一半扎在脑后显得格外正直,于是他沉着嗓子感谢了姑娘的提醒,没有多余的动作。
沈秋没听见他将外袍穿上,内心焦急又不好意思直说,只得支支吾吾道:“现下天气微凉,还是披着外裳吧,好让在下聊表歉意。
而且穿着奇形怪状的里衣在外面跑,容易让人误会是流氓。
”即便是个俊俏的。
是的,这位少年郎,一头巴掌长的短发,一套短管衣裤,胳膊和腿都露在外面,服饰上还画着巨型五角星,也不知是什么符文。
唯一令沈秋感到安慰的是,方才仓促一瞥下没看到他有什么伤痕,不至于让自己太过愧疚。
少年郎沉默了很久,十根手指紧紧捏着外袍,好不容易消化完沈秋的话,这才缓缓将其抖开套上。
恰巧几个齐云派的弟子发现异常赶来,乍一见他穿着姑娘家的衣裳,齐齐吸了口气。
“这位兄台,竟有这种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