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我心虚在先,又看到百名精锐战士齐聚一堂,个个睁着炯炯有神的双眼,翘首企盼。
都等着参加自家将领的成婚宴。
干脆豁出去了,喜嫁盖头一披,眼睛一闭,硬着头皮跟赵南晧拜了亲。
见我全程配合,赵南晧看起来还挺高兴。
被下属勾肩搭背,侃笑着灌酒都不生气,硬是纵容着一群愣头青玩闹了大半个晚上。
等喝得七分醉,回到婚房随手将喜服扒拉开,搂过我当抱枕似的,一觉睡到天明。
可怜我还不在状态,被他身上浓厚的酒气熏得飘飘乎,总感觉不甚真切。
怎么睡着的,我也忘记了,依稀记得自己不敢乱动,将就了一夜。
次日喜得落枕,稍一扭头就痛得哇哇乱叫。
我娘看着我顶着一双黑眼圈,再看看准新郎满目春意,一脸餍足,拐着弯儿让我要节制。
我一听,差点狂吐血。
请苍天,辨忠奸!
我都说了是落枕,怎么连罪魁祸首赵南晧都在掩嘴了笑我!
一个眼神杀过去,我自诩凶狠,震慑力十足。
结果在别人眼中,就成了我俩如胶似漆,吃顿饭都在饭桌上脉脉传情。
流言蜚语如洪水猛兽,让我在皇城这地,完全失去了解释的所有力气和手段。
天子脚下没有秘密,转眼间,这段阴差阳错的赐婚佳话就传到了圣上耳边。
圣上掐好时间,等我与赵南晧新婚期一过,便下令召见我们一众人进朝复命。
大殿上,他亲自钦点了战俘数目和来路,龙颜大悦,当即扬言要论功行赏。
果真按赵南晧同我爹说的那样,一个战俘就值得上百亩良田。
我爹在台下看得眼红。
而当轮到我娘时,我娘开口就拒绝了圣上的赏赐。
随即跪下,字字铿锵,下臣驻守边疆多年,就为了征战凯旋后能够向圣上斗胆请求赐旨,下令宋世雄宋大人与我成功和离!
这要求在情理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以至于我娘话音一落,朝中百官八卦的目光,全都投向了我爹。
看得他如芒在背。
他攥紧了拳头,哆嗦着唇,当庭质问我娘:我们…当真要做这般决绝
哪怕昔日情谊已了,也要考虑到我们的女儿啊!
别!
这个时候突然把我搬出来当盾牌,真就应了那句老话无事夏迎春,有事钟无艳了啊!
我不仅不愿意,还觉得非常下头!
当即出声表明立场。
在大殿之上,同我娘并排跪在一起。
末将从来拥护我娘的一切决定!
至于宋大人,在我过去十年未尽一丝抚养之事。未来尽孝我也只尽十年。等到十年一过,父女缘便尽了!
见我母女俩心意已决,圣上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当场赐旨,命我爹同意和离。
毕竟他所做之事也传遍皇城,大街上随便找个人问,都能唾骂他一顿。
朝中也早就有人看不惯我爹德行不良的行为,在秘密参他本子!
如此德不配位,世人怎能长久容忍!
失去了我娘这一靠山,他既成弃子,名声扫地。
一夜之间,宋府败落萧条。
明楚曦受不了这一落差,连夜卷走府中值钱的东西,想一走了之。
结果被路人发现她随身携带大量贵重的物品,怀疑她盗窃,于是强行绑着她拉到官府举报。
我爹得知消息后心灰意冷,拒绝过去认领家属身份。
官兵只能按盗窃罪处置,使得明楚曦锒铛入狱,处以墨刑。
而她因接受不了自己姣好的面容被刻字,没过多久就在狱中自尽。
至于宋夏凌。
继十里红妆被暴走的马匹毁掉后,又因庶女身份被谢府退婚,成了皇城的笑柄。
一时想不开想要学她娘,离家出走。
刚一出城就被过路土匪掳走,在山中囚禁了三天三夜。
城中军官去救她时,她饿得一口气吃下了四五个大馒头,吃得太急被噎到断气。
宋府接连出了两桩白事,凶煞太过,在别人看来意头不好。
以至于在往后很长一段日子里,城中百姓特地绕开宋府走,生怕晦气缠身。
相比之下,我娘和离后,那叫一个神清气爽,时来运转。
在皇城中托人打点的店铺生意愈发红火。
光是数着每日的收支账本,都能忙得热火朝天。
在赵南晧的提议下,我随了我娘的姓,改姓岳,与宋府彻底割席。
借着改姓的热劲,他又亲自给我补办了一场盛世婚宴。
几乎整个皇城的人都跑来凑热闹,蹭蹭喜庆。
只是出来混的总要还。
这次新婚夜,就没有像上一次那样简单的,合衣过夜。
帐幔之下,他变着法儿摇碎月光,揉碎温柔。
愣是没让我再想起,过去十年在边塞吹过的,肃杀而冷冽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