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房内水声淅沥,赵鹿吟正沐浴一半时,红枣轻叩门扉走了进来。
她偏过头瞥了一眼,随后继续垂眸撩拨着池水打湿头发,状若随意道,“他走了?”
“是,已经离开了。”红枣缓步移到浴池边,蹲下来替赵鹿吟梳理长发。
赵鹿吟索性松了手,懒懒地倚靠在浴池侧。
“他有说什么吗?”
发间传来木梳温柔的触感,她阖眼假寐时,听见红枣的声音自头顶落下,带着几分欲言又止,
“司小公子说会同家中长辈说清楚”
“什么?!”浴池内骤然水花四溅,赵鹿吟猛地直起身子,湿漉漉的长发贴在颈侧,唇上伤痕也因情绪激动愈显嫣红,
“他当真这般说?”
得到红枣肯定的回答后,她倏地跌回池壁,晃荡的池水恰似她那纷乱的心绪。
红枣看在眼里,到底没敢多问,小心地继续梳洗头发。
“随便他了,爱怎样就怎样吧。”过了许久,赵鹿吟忽然出声,“横竖又与我不相干,随便吧。”
这都是他自己的选择,她都那般跟他说清楚了,也跟他划清关系了,既然不肯听那便随他吧。
有何后果也不关她事,反正,她不可能再同他纠缠下去了。
重新闭上眼,唇上火辣辣的刺痛越发清晰,想到司景洲方才干的事,好不容易压下来的情绪又重新翻涌上来。
“啊!烦死了!”
重新坐直身子,望着荡漾的池水,赵鹿吟忽然没头没尾道,
“红枣,究竟何为喜欢?”
她始终想不明白,司景洲为何会对她生出这般情愫?又为何能为她做到如此地步?
而自己呢?
对司景洲究竟怀着怎样的心思呢?
“喜欢”到底是何滋味?
赵鹿吟从未深究过这些事,在她心中,唯有“复仇”二字,其他都无所谓,只要能雪恨便好。
这些年,她一直都是这般过来的
红枣被问住了,她开窍的年纪便一直跟着公子,整日忙着打点府上事宜和照顾公子的起居。
连出嫁的念头都未曾有过,更遑论情爱之事。
她这辈子便是跟着公子,再无其他念头。
“罢了,我不该纠结这些的。”
她怎会又开始纠结这些事了,真是险些被他扰了心神
以手覆额,赵鹿吟深吸了一口气,似要将那些纷杂念头尽数逐出脑海。
她吩咐道,
“明日让人去一趟司府传话,便说我不赴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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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司景洲出府后,在门外焦急等待的霖风立马走上前来。
刚要开口询问,在看清司景洲的脸后,所有的话语都被堵在了喉咙。
公子
这是?
他目光不自觉落向那绯红的伤口,
“您被打了吗?!”怔愣了一会,霖风握着剑柄便怒气冲冲要上门讨说法,被司景洲连忙制止下来。
“不是,你误会了”话音未落,想起自己方才冲动下干的孟浪行径,嘴唇传来的刺痛感霎时让那张如玉的面庞涨得通红。
“回府,我们快回府!”
头也不回的,他捂着脸快步走开,只留下霖风还在迷茫地看着他。
“公子?”
司景洲循着原路翻墙回去的,只是刚攀上墙头,便直直与司陆河对上了眼。
“”
“兄长”
顶着那探究的目光,司景洲缓缓从墙头跳了下来。
“你何时还学会了翻墙?”
院中,司陆河仰起头看他,目光在触及到他那唇上的伤口时,微微愣住了。
“你去找裴纪了?”
司陆河蹙着眉看着,声音沉了三分。
他不过是过来跟司景洲说一声,让他挑个时候去见一位小姐,母亲已与对方夫人说定,若是合眼缘便可先下聘礼。
谁知过来半分人影也见不到,问遍下人也都说不清楚,想过他遭贼人绑架,也没想过他竟是自个翻墙跑出去。
还是去找的裴纪。
他这个弟弟向来循规蹈矩,如今竟是什么荒唐事都做得出来
还什么相看闺秀问都不必问了,怕是压根就没那个心思见吧。
“你可知,你在做什么?”
“你到底”
“我心慕他。”
虽说彼此都清楚,可这般清清楚楚地摊开来说,却是第一次。
看着司景洲那副决绝的神色,司陆河的心一落再落。
“你可知你在说什么?”他目光沉沉,冷声道,“他是个男子”
“无妨。”司景洲神色淡淡,伸出手轻拭过唇上的血痕。
裴纪是男是女,对他而言,其实很早便无所谓了,
“可裴纪要成亲了,他要去那江娘子定亲了!”司陆河继续劝道,“哪怕你心慕他,也是没有结果的你觉得裴纪会接受你吗?”
“他会的。”
他会的
虽是这么说,司景洲心底却无半分把握,毕竟方才他都说不可能了
不,不可能又如何,便是拒绝又如何,裴纪再不愿,那他不择手段又何妨
“你不要你的仕途了吗?”司陆河大声道,
“你可知多少双眼睛正盯着,就等着将你拽下青云??”
“你就算是”他重重叹息,指节抵着突突跳动的太阳穴,“你便是爱慕他也好,可,你必须要成亲。”
“你以为,你会有选择吗?”
“延续香火乃人子本分,容不得你我任性。”
许是司陆河声音较大,门扉“吱呀”响了一声,两人纷纷看去,只见柳英瑶正扶着门框,眉目间尽是迟疑。
“你们这是吵架了?”
她说怎么,司陆河那么久都没回来。
收敛了一下情绪,司陆河唇角勉强牵起一抹笑,“无事母亲,不过是同他商议一些事。”
“您不用担心。”
“母亲。”
司陆河话音刚落,司景洲便直接开口道,
“儿子不愿再相看,母亲不必再费心张罗了。”
“为何?”柳英瑶还很是迷茫。
“司景洲。”司陆河厉声喝止,眼神中带着警告,可对方丝毫不理会,
“儿子心有所属,是裴纪裴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