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府里这几日全无半点新春气象,反倒格外冷淡
晨起用膳时,柳英瑶与司正风对视了一眼,欲言又止——对面三个人,一个个面色僵冷,似乎都藏着心事。
“你你们今日这菜合口味吗?”柳英瑶纠结了一会,斟酌着开口。
“嗯,好吃的。”司陆河最先回应的,但又很快安静了下来。
杨清梨是第二个回应的,她似是才回过神,慢半拍地夸赞道,“这菜比外头酒楼还好吃”
至于司景洲,他始终未语,只是点了点头便继续吃饭了。
吃了两口,司景洲站了起来,“吃饱了,我先回院里了。”扔下一句话,他便恍恍惚惚地离开了。
“柳姨,司伯伯我也吃完了,就先回房了”
轻放碗盏,杨清梨行了个礼,便一脸沉色地走出了膳厅。
“这这到底是怎么了?”柳英瑶最后把目光投向了司陆河。
司陆河偏头看了一眼旁边司景洲的碗筷。
完全没有动过的模样,心中一叹,他收回目光,“没事,您不用担心”
杨清梨踏在青石小径上缓缓前行,步履沉重,今日她收到了母亲的来信以及寄来的一些特产。
母亲信里说,让她多努力一些,在柳姨和司伯伯面前多表现表现,她说,希望她能嫁个好人家,莫要跟她一样,悔恨终身
她原本打算年后便回去了
可若她便这么回去了母亲会不会很失望
若她真的再也遇不到更好的男子了呢她到底该不该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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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鹤楼。
赵鹿吟特地选了间厢房,比约定时辰早到了两刻等司景洲,怕豆包在一旁听到些什么,她还特地打发他去给杨溪梅送信。
或许是因为第一次解决这种事情,赵鹿吟莫名有些紧张
她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沾上这种情啊爱的,她的轨迹早在十年前便定好了,就是复仇,除此之外,也没什么想要的了。
若说一定要些什么的话那大概是等一切结束后,她想和红枣他们回到北地,回到她的家乡,到那时,她大概会开一家糕点铺子,然后做回真正的赵娘子
远离这些尔虞我诈的生活,定是很美好吧
她指尖描着茶盏边缘,恍惚间想起在赵府的某一年夏天,
二哥在院里教她挽剑花,她不小心把剑甩飞出去划破了他的耳朵,对面的藤架下,母亲坐在胡床上绣着手帕,帕上的牡丹还缺着几个针脚,而另一边,是父亲的书房,透过窗棂,还可以看到他与大哥在研究舆图
厢房门“吱呀”一声推开,将赵鹿吟拉回了现实,她抬眼看过去,见司景洲在她对面坐了下来,只是始终垂首避着她的视线。
赵鹿吟扫了一眼他的唇,经过几日,那处伤口已然痊愈了。
她收回了目光,淡淡道,“你想吃些什么吗?”
见司景洲没说话,赵鹿吟又换了一句,“那直接开门见山吧,那夜的事便当作没有发生过,你不必有何负担。”
“之后便各自安”
“你想同我划清界限吗?”司景洲打断了她的话,抬眸时眼尾洇着薄红。
“我们本也没什么关系吧?”
冰冷的话语如刀刃般刺入心口,司景洲呼吸微滞,低低道,“那日,你是在谋划什么吗”
他已经听说了,那夜发生的事情,媚药是姚枕想对付裴纪,他将计就计吗
“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
“是。”
虽说最终的结果是好的,可他也确实添了不少麻烦,所以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说,她都应该跟司景洲保持距离
“我我很抱歉”是他太过鲁莽了,一时心急
“对你做的事也很抱歉”
“无碍,这事已经过去了便这样吧。”赵鹿吟话音渐落,室内陷入沉寂,一时之间,她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赵鹿吟感觉有些闷,起身便想去开窗,但司景洲却误以为她要离开,猛地攥住了她的袖子。
“你能别这样吗?”别这样对他这般冷淡
“我不会再那样对你了也不会再那般鲁莽了”司景洲蓦地抬首,湿漉漉的眸子里映着她的身影,“你能别这样吗?”
喉间一紧,赵鹿吟别开脸去,
“你我不过是同僚的关系罢了”她稍稍用力,想扯过她的袖子,
“再者我想,这对司大人来说是好事,毕竟你也值成亲的年纪”
“分明是你先说喜欢我的,为何我一靠近,你却避如蛇蝎呢”袖子被他死死攥着,赵鹿吟用了力也扯不出来,她沉了脸色,
“你知我向来是肆意妄为的,不过是戏言,司大人又如何能当真?”
“我当真了便是错么?”司景洲眼尾彻底红了,他倏然站起身来,倾身逼近了赵鹿吟,在木椅翻倒的闷响中,他攥住了她的手腕,声音颤抖,
“你既说出了口,便该负责的”
“你该负责的裴纪”
“你疯了吗?你当真想被议论呢?!”赵鹿吟皱着眉想往后退,却被他伸手锢入怀中,颈侧传来湿意,他闷声道,
”我早就不正常了”
赵鹿吟僵在原地,有些手足无措,她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你你如何能喜欢一个男子??”她声音莫名有些干涩。
“我发誓再不会越界”
“就跟以前那样好吗求你了”不要对他那般冷淡不要用那样的眼神看他
屋内一片死寂,只余下他压抑的哽咽,她似乎总是惹他哭
到底是她错了,没有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只是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
“可以别这般孩子气么?”
声音冰冷如寒霜,司景洲浑身一颤,抬眸时眼底满是不可置信。
赵鹿吟只是漠然地看着他,“你总是那般幼稚不计后果,你可知你这样会给我平添多少麻烦?”
“似乎你总是把事情想得很简单,也总是那般天真,像你曾经所坚信的公平,你觉得这世道会有公平吗?”
“你以为单凭你的满腔赤诚便能改变这个世道吗?“
赵鹿吟挑起他的下巴,逼着他直视自己,句句刺人,
“不,你什么都不能,你之所以能坚持至今,是司家给你的底气,你没有权势,你什么都改变不了。”
松开手,赵鹿吟看着他踉跄着撞上案桌,目光怔怔地望着她,
“司景洲。”
“别再天真地沉溺于这等幼稚的情爱幻梦里了,平白让人看了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