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母端着茶杯的手停在半空,没说话,示意她继续。
“第二,选择性遗忘。”秦苒继续道,“爷爷强调自己出身贫寒,受尽白眼,靠着奶奶家才有了今天。这固然是事实的一部分,但他似乎忘了提,当年若非他自身确有几分过人之处,奶奶家又怎会点头?一味强调苦情,反而显得刻意。”
“他说不想我们将来被人戳脊梁骨。”秦苒的语气带上了一点冷淡,“可秦家这些年,真正让人诟病,可能被人戳脊梁骨的事,他老人家是真忘了,还是觉得没必要提?”
周宴安安静听着,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但放在膝上的手,指节却不自觉地蜷了蜷。
秦母放下茶杯,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一声轻响。
“还有呢?”
“还有,”秦苒勾了勾唇角,那弧度带了点嘲弄,“他那句‘鸠占鹊巢’,说得义愤填膺。可这话,更像是在敲打某些人,提醒他们别忘了秦家真正的主心骨是谁,也顺便......撇清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一场大戏,演给外人看,也演给自家人看。至于目的,无非是恩威并施,再顺便卖个好给周家。”
会议室里一时安静下来。
秦母摩挲着杯沿,片刻后,才缓缓开口:“你这丫头,看得倒是透彻。”
“那你觉得,周家会相信吗?”秦母忽然又问,这次是看向周宴安。
周宴安只是笑了笑,没说什么。
“无所谓了!”秦苒开口。
秦母终于抬眼,看向秦苒,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弧度,此刻清晰了几分,带着点果然如此的意味:“哦?比如?”
“比如,”秦苒不紧不慢地开口,“他说东挪西凑,一个乡下来的穷小子,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去哪里挪,又凭什么凑?那些所谓的‘法子’,具体是什么,他一句带过,含糊其辞。这不合常理。”
她顿了顿,继续道:“还有,如果只是怕被人说是暴发户,根基浅,那也用不着瞒得这么滴水不漏,连我爸都讳莫如深,像是家族里出了什么天大的丑事。这反应,未免太过了。他越是想掩盖,反而越说明问题。”
秦苒微微侧头,指尖在桌面轻叩:“最重要的一点,他说奶奶的小杂货铺快开不下去了,是他力挽狂澜。我倒是听过一些旧闻,奶奶家当年在城里,虽说不是顶尖大户,可也算殷实人家,铺子经营得好好的,怎么就突然要倒闭了?还偏偏,就让他一个‘外人’给救了?”
“没错。”秦母放下了茶杯,瓷器碰撞,发出一声轻微的脆响。
她的声音平平,面无表情地说道。
“漏洞百出。就是临时编出来,专门堵启航那张嘴的。”
“你奶奶,秦秀岚,当年可是城南秦家正儿八经的独生女。样貌,家世,在城里都是数得上的。”
“那间杂货铺,是她母亲留给她的嫁妆,她自己也经营得有声有色,哪里是什么快倒闭的破落铺子。”
秦苒和周宴安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都明白了对方心里的疑问。
“至于你爷爷......”秦母嗤笑,那笑声里满是毫不掩饰的轻蔑,“秦德海。他当年,不过是你太爷爷从乡下招来的一个伙计,图的就是城里能有口饱饭吃。人是有点小聪明,手脚也还算勤快,嘴巴甜,会钻营。”
她停顿片刻,回忆过去,有些怀念,但还是继续说道。
“转折点,就在于一次所谓的‘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