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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前的一个雨夜。
他发着高烧还是替沈千鹤挡了一轮又一轮的酒,她的项目需要那笔投资,对方老板只肯和他喝。
他喝到胃里灼烧般疼痛,喝到眼前发黑,最终在洗手间里吐得昏天黑地。
可回到家后,他依然笑着对她打手语。
‘没事,搞定了。’
三天后他在会议室突然倒下,抢救单上写着胃部大面积出血。
沈千鹤攥着病危通知书的手抖得厉害。
永久性胃损伤。
医生推了推眼镜。
以后必须戒酒,否则......
段清野比谁都清楚沈千鹤多看重商务应酬。
可此刻她站在病房外,指甲在奢侈品包带上掐出深痕:你为什么不早说
段清野看着她通红的眼眶,只是轻轻笑了笑不停安慰她。
夜风掀起窗帘,段清野看着这个曾为他哭红眼睛的女人。如今她道歉的声音混着雨声,轻得像幻觉:
夜风卷着落叶在他们之间盘旋,段清野的发丝被吹得凌乱,几乎要遮住视线。
沈千鹤那句对不起飘散在风里,轻得像是幻觉。
对上段清野眼眶泛红的眼睛,那种愧疚慌乱的复杂神情在她脸上交织。
对不起,但是清野,能不能不离婚。
是我一时糊涂,但我还爱着你。
段清野还没说话,沈千鹤就已经跪下了。
我会打掉我肚子里的孩子,你别跟我离婚。
只是他声音太像以前的你了,我一时鬼迷心窍,犯了这样的错。
太像以前的他了。
段清野一怔,太像以前的他了。
那个会说话,会笑,会腹黑的段清野,而不是现在这个连一句离婚吧都说不出来的哑巴。
后来段清野再也没有见过江让。
沈千鹤把名下百分之六十的财产都转给了他,律师递来的文件上她的签名力透纸辈。
他知道这是她以为的赎罪方式。
说什么都没用了,是吗
段清野没有回应,只是低头翻看那些文件。
不够,远远不够,这些冰冷的数字,怎么抵得过他失去的声音。
江让闯进别墅那晚,眼睛红肿得像桃子,他砸碎了玄关的花瓶,昂贵的瓷器在他脚下碎裂。
沈千鹤!我爱那个未出世的孩子!我爱你!
沈千鹤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段清野看见沈千鹤涂着暗红的指甲掐进掌心,她在发抖。
滚出去。
她声音比冰还冷。
明天律师会联系你。
江让抬头,目光越过沈千鹤直直看向段清野。
他站起身,路过段清野时刻意放慢脚步。
你老婆弄得我真爽。
后来那几天出奇的平静。
沈千鹤变得格外殷勤,每天准时回家,亲自下厨做段清野爱吃的菜。
甚至买来一堆手语教材,笨拙地比划着我爱你的手势。
直到第五天深夜。
沈千鹤的唇游走在他喉结,指尖在他腹肌流连时仍不忘观察他的表情。
确定要继续
她再次确认,红唇在床头灯下泛着水光,段清野点头时,看见她锁骨下方那道为他留下的烧伤疤。
她含住他耳垂低语,这份珍视让段清野心脏发疼。失声六年,他早已习惯被怜悯或忽视,此刻沈千鹤的温柔,恍若回到火灾前那个会叫他小话痨的恋人。
刺耳的铃声骤然撕裂旖旎。
沈千鹤动作顿住,伸手抓过手机时,蓝光映亮她骤然失血的脸,下一秒真丝床单被扯出尖锐声响。
江让割腕了。
她套衣服时甚至穿反了,赤脚就往门外冲。
砰!
关门的巨响震得水晶吊灯摇晃,段清野走到落地窗前,正好看见沈千鹤的跑车冲出车库,疯狂地闯过红灯,消失在街道尽头。
夜色吞没了那抹猩红的尾灯,就像吞没他最后一点希望。
他手机此刻在这时突然亮起,走回去看见屏幕上跳出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信息。
你猜她刚才有多着急
段清野低笑起来,喉间的振动发出破碎气音。
他赤脚走进衣帽间,拎出藏在保险柜后的登机箱。
明天上午十点飞往瑞士的航班。
梳妆台上那些限量版腕表、定制袖扣在黑暗中泛着冷光,最终他只收走了抽屉深处的学生证,十八岁的沈千鹤在照片里对他微笑,那是他救她出火场的前一天拍的。
我会一直爱你。
她当年在病床上抓着他的手承诺,如今誓言和烧焦的病例一起锁进了保险箱。
窗外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段清野站在镜前,最后一次打量这个住了五年的卧室。
沈千鹤,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