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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清野太清楚沈千鹤为什么会看上那个实习生江让了。
她爱的从来不是江让这个人。
她爱的是能在深夜陪她聊天的温柔嗓音。
爱的是能在会议室里替她解围的伶俐口才。
爱的是情到浓时那声带着喘息的千鹤。
而这些,都是现在的他给不了的。
记忆里的沈千鹤总爱捏他脸颊:小话痨,吵得我头疼。
眼里满是爱意,江让不过是恰好拥有相似的声线,成了她的有声替身。
多么讽刺,他用声音换她性命,她却找别人重温旧梦。
沈千鹤再也没有回来过,段清野和他开始史无前例的冷战。
段清野坐在画室里,窗外是阴沉的雨天,他点开江让的朋友圈,指尖在屏幕上轻轻滑动,像翻阅一本早已知道结局的书。
【某人说我的笑声像风铃,吵得她头疼,却又忍不住想听。】
【有人连我喝咖啡加几块糖都记得】
配图是江让举着咖啡杯的自拍,背景里沈千鹤的侧影正在前台结账,她左手无名指上的婚戒已经不翼而飞。
段清野的拇指悬在点赞按钮上方,突然发现最新动态的定位就在附近商场,鬼使神差地,他抓起外套冲进雨里。
隔着咖啡厅的玻璃,他看见江让正笑着喝沈千鹤的咖啡,她没有拒绝。
最痛的是沈千鹤的表情。
她望着江让的眼神,带着久违的轻松愉悦,是段清野这两年在画布上怎么都抓不住的神采。
当江让突然凑近替她擦掉嘴角的奶油时,段清野终于落荒而逃。
雨水混着泪水流进嘴角,咸涩得像那年火场的浓烟。
他的个展开幕那天,天空飘着细雨。
站在画廊中央,看着自己这些年来的作品,那些沉默的、压抑的、充满破碎感的画作,每一笔都是他无法诉说的心事。
他最终还是给沈千鹤发了邀请函,以为她不会来。
可她还是来了,带着江让。
段老师不会介意吧。
看着江让随意的笑容,段清野摇摇头,示意工作人员带他们参观,转身时他听见江让压低的声音。
这些画好阴郁,看得人心里发闷......
沈千鹤没说话,只是淡淡地扫视着四周的画作,目光最终落在角落里那幅未完成的肖像,画中的她穿着婚纱,眼神温柔得让他心碎。
展厅里人群渐渐多起来。段清野忙着接待几位重要收藏家,直到沉闷的怒吼声打破和谐的氛围。
人群迅速围向声音源头。
段清野挤进去时,看见江让跌坐在他的代表作《火吻》前,右手捂着流血的手腕。
画框玻璃碎了一地,锋利的边缘还沾着血迹。
怎么回事
沈千鹤这才赶过来,掠过段清野身边时无意撞他一下,单膝跪地检查伤口,声音紧绷。
他捂着流血的手腕啜泣:段先生突然推我......
沈千鹤单膝跪地检查伤口时,特意定制的裙子沾上颜料。
段清野僵在原地,四周投来的目光像无数把刀子,尤其是沈千鹤的眼神冰冷,失望,仿佛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你让我恶心。
他想比手语,想打字,最终只是转身走向那幅被毁的画作。
跪在玻璃碎片中,他小心拾起画作,这是他根据火灾记忆创作的,画里是段清野救出沈千鹤的瞬间。
现在画面被玻璃划破,正好裂在他们相贴的脸庞之间。
沈总。
江让虚弱地将下巴靠在沈千鹤的肩头。
我头晕......
沈千鹤最后看了段清野一眼:我带他去包扎。
你的画展,我们就不多打扰了。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段清野看见江让在沈千鹤看不见的角度,对他露出胜利的微笑,染血的手指比了个V字。
当晚知名哑男画家伤人的话题上了热搜,配图是江让流血的手腕和沈千鹤扶着他离开的背影。
评论区一片哗然:
【听说是因为嫉妒】
【果然残疾人心理都不太正常】
【沈总好帅啊救命】
段清野关掉手机,静静凝视着展厅里唯一没被展出的画,那是他偷偷完成的沈千鹤肖像,画里的女人眼神充满爱意,是他再也见不到的模样。
他拿起刮刀,蘸满黑色颜料,一点一点覆盖掉画中人的面容,就像覆盖掉这十年来的所有记忆。
其实沈千鹤只要相信他,就可以主动查监控查证据,可是她没有。
所有人都在欺负不会说话的他。